下,她皺著眉頭,如臨大敵般地盯住從指尖探出的線頭
——一副拆·彈排·雷的做派。
然而,陣仗擺得有多唬人,編出的成品就有多麼歪歪扭扭、不盡人意。
阿諾德欣賞著維達專注的側臉,內心又柔軟又辛酸:
這家夥的心裏明明有他,也總是以一種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對他好。
但兩人的腦回路似乎從來沒有在一個頻道上,兩人要想互通心意,簡直無比困難。
然而,他又實在舍不得去驚擾現在的維達。
他甘願等待,也不願意簡單粗暴地告白,強行拔起她心中那顆萌動的幼苗。
編完最開始那段奇醜無比的繩子後,終於可以將裝飾品排布進去了。
維達正在糾結第一顆石頭顏色是深是淺時,耳邊傳來攤主輕柔的聲音:
“看來,你這輩子過得不錯。”
她聞聲抬頭,對上了攤主的雙眼。
那是一雙無比奇異的眼睛,虹膜和玻璃體之間的界限無比模糊,搖曳著混沌而閃耀的銀色。
那雙銀眼睛正凝視著她:
“重來一次,你的命運軌跡已經完全改變了。”
什麼叫重來?
那人眼中的銀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說服力,維達幾乎要陷入混亂:
她明明不屬於這個世界,卻又被強行扯進這個世界。
捕捉到維達臉上一閃而過的迷惘,老婦人開始微笑,眼角堆疊起細密的皺紋:
“傻女孩,你完全搞錯了。”
“你本來就是維達。”
連掙紮嚎哭的權利都被剝奪的、在地下室的火光中安靜死去的維達。
按理來說,惡龍並不會感受到被灼燒的痛苦,因為他們大多都是火屬性。
可隨著老婦人輕柔的嗓音,維達眼前的視野忽然閉塞起來,且越來越暗,越來越矮。
她被捆住四肢封住口鼻,被隨意丟棄在幽暗的地下室裏。
火苗明滅,先是出現在不可抵抗不可違背的男人手心,而後輕巧地落在她身上,點燃她那無辜而驚恐的皮·肉,照亮了布滿灰塵的角落。
在熊熊的火光中,她漸漸融化,漸漸死去。
當維達回過神時,她正身處在一片寧靜的白色空間。
她覺得自己的皮·肉正散發著焦糊味兒,腿骨上還燃燒著一縷頑強的火。
就在無比短暫的一眨眼時間,她將短暫又悲慘的劇本徹底重溫了一遍。
她曾經仔細閱讀過小說,這段故事她早已爛熟於心。
然而這次,她完全改換了視角,成為了經曆一切苦難與絕望的劇中人。
失落地離開檢測站的大門,仰著脖子,看著搭載沙蓮娜的飛船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礦星的大氣層。
被臭脾氣的星探選中,成為一個除了臉蛋一無是處的花瓶演員。
偷偷跑去圍觀沙蓮娜、波利的個人博客,妄想自己也能夠擁有強大的精神力。
被當作商品一樣的玩意挑選,被拋棄,被殺死。
“抱歉,讓你回憶起這段不愉快的往事。”
兩段完全獨立的記憶在維達的腦中瘋狂拉扯碰·撞,她時而回想起自己山洞裏的寶藏堆,時而又回想起那個分化失敗的、躲在被窩偷偷哭泣的夜晚。
但維達很快便忍著煎熬,很快將自己腦內多出來的二十餘年記憶整理完畢。
她那雙充斥著紛繁情緒的金色眼睛回歸平靜,看向了立在高位前的女人。
她身後是虛空之中唯一的物件:一把高背椅。
女人將銀色的碎發別在耳後,拎起長長的裙擺,鞋跟磕碰在虛無的台階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慢慢走近維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