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她的一些哭訴,一些早已模糊的記憶也隨之翻新,重新浮現在許昀君的腦海裏。

——上一世許微月出事之後,許懷瑛似乎也是這般跟他訴說的。

【小君,是媽媽的錯,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再對那個人渣心軟,要不是我,你妹妹她也不會想不開……她才十幾歲,她以後該怎麼活啊……】

許昀君的臉也白了,一瞬間腿軟,幾乎站不住。

他的腦子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想起很多此前被他忽略的細節。

比如,臨出發之前,許懷瑛過度細致的囑咐。

比如,確認派對名單時,許微月忽然改變的態度。

比如,跟王栩分開之後,他獨自提著行李箱走進家門時,曾經有那麼一瞬間,所捕捉到的細微變化:隨著陡然響起的關門聲而戛然而止的談話聲、隨著漸漸靠近的腳步聲而逐漸變得緊繃的室內氛圍,以及在所有聲音出現之前,護工阿姨那句似是而非的話語。

【哎呀,你別放在心上,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子的,奇奇怪怪的人不要太多,剛才我也快被嚇死,那麼大一個塊頭,衝上來就說認識我們,還要來拉你的手,還好你躲得快,不然被他抓住了,不得了哦……】

但那時候,他自己心虛,便把忽然出現的改變當成對他的懷疑,繼而將全部心思都用在應對接下來有可能出現的發難上,但許懷瑛最終並沒有說些什麼,許微月似乎也什麼也沒發現。

甚至當這二人得知自己即將舉辦生日派對的消息之後,便立刻將全部的注意力轉移。

……

……

……

一念至此,許昀君滿心都是歉疚,妄他重活一世,便以為能夠撥亂反正,解決所有遺憾,沒想到一處疏漏,便是滿盤皆輸。

可是事已至此,懊悔無用,母親已然如此慌亂,他若是也跟著亂了陣腳,事情才更麻煩。

許昀君強迫收斂萬千神思,抬眼朝許懷瑛看過去,然後他暗自深呼吸一口氣,跟母親做最後的確認,“是他回來了,是嗎?”

許懷瑛死咬著嘴唇,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然後她輕輕點了下頭。

許昀君呼吸微頓。

於其他人而言,名為邵平川的男人隻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Alpha,不曾富甲一方,也不曾權勢滔天,甚至曾經無比強壯的身軀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變得羸弱,現在若是發生肢體衝突,他甚至可能不是許昀君的對手,可對許懷瑛來說,Alpha就是籠罩她頭頂上的一大團烏雲,隻要他出現,她的天光便會消失。

許昀君原本以為自己跟許懷瑛不一樣的,他已經長大,已經是個成年人,已經脫離原本的環境,擺脫曾經的陰影,他已經是個獨立的、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可是沒想到,聽見確認消息的一瞬間,他的心髒還是跟著停跳一拍,身體變得僵硬,一瞬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腦海之中浮現的畫麵卻很豐富,比如幼時被打得滿身是血的許懷瑛、比如使勁蜷縮起身體依舊無法避免的拳打腳踢、比如上一世形容枯槁的許懷瑛、比如倒在血泊裏的妹妹……

他越是想要鎮定,便越發慌亂,到了後頭,他的臉色也白了,幾乎站不住。

其他人還弄不明白怎麼回事,紛紛露出好奇和探究的表情,裴焱卻已洞悉現場的狀況。

他?

能讓許昀君和許懷瑛同時露出如此表情的【他】,大概隻有那一個人。

紛繁雜亂的往事也隨著那個名字的出現,而重新浮現在裴焱的腦海裏,雖然滿是心疼,雖然很想很想把Omega抱進懷裏,緊緊摟住,像小時候一樣,用自己的身體和力量給予他支撐,但是最後他隻是抬起手,大手按在Omega的肩膀上,然後他開口,用足夠沉穩,足夠堅定的聲音對他說:“你家裏密碼是多少?發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