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得舒暢。
不知不覺間,他走近了這間黑黢黢的屋子裏,——沒有光、沒有聲音,什麼也沒有的黑屋子。
但是很奇怪地,他卻一點兒被欺騙的懊惱也沒有,他甚至升不起一絲去追究和探究的念頭。
這仿佛是一個會湮滅一切想法和念頭的地方,在這兒,時間是毫無意義的,所以思考也變得沒有必要,他仿佛成了一塊石頭,亙古不變地坐著。
這樣說似乎又不太準確。
比起石頭,他更像一個牽線木偶,線的這頭拴著他的身體和四肢,線的那頭握在別人手裏,因為沒有了自主思考的想法和能力,所以他隻知道順從,不會反抗,——那道聲音讓他點頭,他便點頭,那道聲音讓他從沙發上坐起來,他便坐起來。
也因為沒有自主思考的想法和能力,所以他一點兒也沒覺得這個狀況有什麼不對勁。
所以當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要求他去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他也不會有絲毫反抗或者拒絕的想法。
“王栩,”那道聲音說:“這幾個人很討厭,可以拜托你幫忙把他們趕走嗎?謝謝了。”
於是王栩想:好的,他現在得把那幾個很討厭的人趕走。
他仿佛和那道聲音心意相通,所以,即便這道指令足夠模糊,他依舊能夠精準地把握住她想表達的含義。
他費力地抬頭,朝她需要他望去的方向望去。
他看見明晃晃的燈光,和靜立在燈光下的許多道人影,但出於一些原因,其他人影都是暗色的,隻有三道是亮的:一道頎長的、一道高大的,還有一道……
隨著這道人影出現在他的眼前,很奇怪地,一縷似有若無的幽香也自他的記憶最深處浮現,一縷馥鬱的暗香像嫩芽破土而出,輕輕縈繞於他的鼻尖,他的頭卻一下子變得好疼好疼。
耳邊出現尖銳的聲響,像有人在拿錘子或者斧子一類的東西,狠命地砸擊那間他容身的屋子,同時他也再次聽見那道刺耳的聲音:要掙紮、要反抗、要脫離當下的困境!王栩,你不能就這樣認輸!你不能聽她的,你得快醒過來,很危險!
那聲音實在太響了,像拉響在他耳邊的警笛聲,尖刻、銳利,直擊他的耳膜,讓他的身形搖晃一瞬,險些站不穩跌倒在地。
但是緊接著,他便再次聽見了那道溫柔而動聽的聲音。
跟上一回相比,這聲音顯得有些緊張,但依舊蠱惑力十足。
倘若說最開始時,他反抗的意誌有100,那麼此刻乍然驚醒,他隻剩10,趨利避害的本能卻被激發,他幾乎沒怎麼掙紮,便再次沉溺進去。
仿佛幹涸的沙漠裏灌進來一汪清泉水,快渴死的人品嚐到一口甘甜,那道尖銳的聲音依舊在呐喊,卻逐漸地、緩慢地無法再占據他的注意力,他的耳邊仿佛出現一隻保護罩,再尖利的叫囂都變得遙遠和模糊。
他的頭也漸漸沒那麼疼了,明晃晃的燈光從他的眼前消失,他的視線再次變成灰蒙蒙一片,隻剩那三道瞧不出什麼區別的人影。
一般無二的高矮。
一般無二的胖瘦。
【要驅逐他們,要把他們趕走。】
成了他腦海裏僅剩的念頭。
五感被屏蔽了,他的一切都變得遲鈍,但身體肌肉的記憶卻還在,自由搏擊練了那麼些年,對付三個身手平平的普通人於他而言,根本不在話下。
他朝離自己最近的那人走去。
那人的反應委實是慢,他都走到對方跟前了,這人卻呆愣愣的,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旁邊的人影反應倒是快,一把將他拉開,替他挨了緊接著襲來的一記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