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3 / 3)

楊輝見範玉一切應允,放下心來,範玉手中轉著酒杯,想了想,試探著道:「楊將軍,周高朗如今已經快逼近東都,這您知道吧?」

楊輝聽得這話,頓了頓手中酒杯之後,他笑著道:「自是知道的。」

「陛下不必擔憂,」楊輝放下手中酒杯,鄭重看著範玉道,「我等在東都有精兵二十萬,周高朗一路攻來,旅途勞頓,必不是我等對手。我與司馬將軍、韋將軍蒙先帝聖恩,必將以死護衛陛下,陛下大可放心!」

「好!」

範玉聽到這話,激動鼓掌道:「得將軍此話,朕心甚慰,我敬將軍一杯。」

楊輝見範玉親自斟酒與他,頓時高興起來,他與範玉喝了幾杯,隨後又道:「陛下,豫州如今無妨吧?」

聽到這話,範玉遲疑了片刻後,笑起來道:「無妨。」

說著,他拍了拍楊輝的肩膀:「將軍大可放心,前線一旦有風吹草動,朕立刻告知於你。」

楊輝點點頭,沒有多說。他走時在前線安置了自己的人,告知隻要出事立刻稟告東都,如今一直沒什麼消息,大約便是沒出事。

他與範玉喝了幾杯之後,便起身離開,去了前殿。等他走後,範玉扭頭看向劉善道:「來報信的人都殺了?」

「殺了。」

劉善平靜道:「東都基本已經封住了消息,除了洛大人與陛下,沒有人會知道豫州的消息。」

「議和的人派出去了?」

「洛大人已經派出去了。」

範玉點點頭,他拿著酒杯,慢慢道:「楊輝這個人,就是太掛念豫州了,但好在還算赤誠,但司馬南和韋達誠……」

範玉摩挲著酒杯,想了想,他轉頭看向劉善道:「你覺得怎麼處理?」

「司馬大人和韋大人,必須還是向著您的。」

劉善勸解道:「否則也不會來東都了。」

「可他們收了花容的胭脂。」範玉冷著聲開口,聲音頗為低沉。

「陛下與其猜忌,不妨問問?」

劉善猶豫著道:「若他們當真與顧九思有什麼圖謀,您也是震懾;若沒什麼圖謀,問清楚,也以免誤會。」

「你說得是。」

範玉點點頭道:「我需得問問。」

範玉打定了主意,當天夜裏,範玉和他們喝到高處,他親自走下高台,來到司馬南和韋達誠麵前,高興道:「二位,過去我父皇便常說,二位是能臣,是將才,是我範家的功臣,」說著,範玉拍打著胸口道,「朕心中,敬重你們,把你們當成親叔叔,來,我敬叔叔一杯。」

司馬南和韋達誠心中惶恐,連連說著不敢。

範玉和他們喝了這一杯後,抬眼看他們道:「不過朕有一件事不明白。」

司馬南和韋達誠對看了一眼,司馬南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心中有何事,可需我等分憂?」

「你們為何要收胭脂?」

這話讓司馬南和韋達誠有些茫然,韋達誠忙道:「陛下說的胭脂是?」

「陛下,」一旁聽著的洛子商終於察覺不對,他舉著杯子,冷聲站起來,隨後道,「您醉了。」

「你閉嘴!」

範玉抬手就一個杯子砸了過去,正正砸在洛子商頭上,洛子商當場被砸得頭破血流,範玉喝道:「你算什麼東西敢打斷朕說話?!」

這一番變故將所有人驚住,司馬南和韋達誠心中惶惶不安,範玉繼續追問道:「就是那個賣牛肉的老闆送你們的胭脂,你們為什麼要收?」

聽到這話,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在場臣子心裏都有些憤怒,尤其是司馬南、韋達誠、楊輝三人。

他們之前不在東都,回來後也一直頗受敬重,然而此時卻才發現,自己時時刻刻被範玉監視著,如何能不惱怒?

而洛子商被鳴一扶著,其他人去叫了太監,洛子商盯著範玉,心中便瞭然——

範玉在防著他。

範玉自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根本不像他所表現這樣愚蠢。洛子商心中瞬間把範玉身邊的人給過濾了一邊,範玉身邊幾乎都是他安排的人,除了劉善。可他的人一直盯著劉善和範玉,劉善不過是個普通太監,哪裏來的能力建立一個消息網給範玉?

一個消息網的建立,需要耗費極大的人力錢財,因此普通人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在洛子商盯著的情況下,劉善在不驚動洛子商的情況下鋪一個消息網出來。那到底是誰在給範玉遞消息?

在場人各自懷著各自的心思,而高台之上,西鳳一襲大袖紅裙,猛地將廣袖展開去,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看向這大殿之內每一個人。

司馬南最先反應過來,他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這胭脂是老闆為報答我們幫他趕走惡徒所贈,當日他所贈之物,都並不貴重,我等也是特意看它隻是一番心意……」

「朕說的是錢的問題嗎?!」

範玉見司馬南左右言他,一時控製不住情緒,怒喝出來:「朕說的是胭脂!是顧九思他夫人賣的胭脂!」

聽到這話,司馬南和韋達誠頓時反應了過來,他們久不在東都,對這些並不算了解,更何況他們兩個男人,哪裏又分得清什麼胭脂不胭脂?

但一聽顧九思的名字,他們當下明白過來,連連求饒道:「陛下息怒,我等當真不知曉這些。我等遠在東都,本也是沙場糙漢,著實分不清什麼胭脂,我等這就回去毀了那些胭脂。陛下息怒!」

聽得兩人這一番解釋,範玉慢慢冷靜下來,他覺得自己方才對兩人太過兇惡,想起如今東都就靠著他們兩人,他趕忙親自扶起他們道:「二位叔叔不必如此,方才是我太過激動,我也是太害怕了些,怕二位與顧九思有些什麼。」

範玉說著,麵上露出哀切神情來道:「父皇離開後,我孤苦無援,如今周高朗苦苦相逼,隻有三位叔叔幫扶我了……」

「陛下不必擔心。」

司馬南見範玉似要哭出來,忙安慰道:「我等都對先帝發過重誓,一定會誓死護衛陛下。」

範玉聽到這話,舒了口氣,他轉過身來,高興道:「來來來,這些誤會都過去了,大家繼續喝酒!」

沒有人回應,範玉有些緊張,他故作欣喜,聲音越發大了起來:「怎麼?大家不高興嗎?喝啊!奏些歡快的曲子,舞姬繼續啊!」

聽到這話,所有人頓時回了神,場麵又再熱鬧起來。

所有人撐到了宴席結束,司馬南和韋達誠、楊輝一起走了出來,三人都沒說話,許久後,韋達誠終於道:「陛下……有些太過不安了。」

另外兩人心中都有同感,可誰都不敢開口,楊輝舒了口氣,終於道:「不管了,等平亂之後,我們便回豫州了。與陛下也相處不了多少時日。」

「若這亂平不了呢?」

司馬南驟然開口,楊輝麵上倒也平靜:「盡了全力,不辜負先帝,他年黃泉路上,也有臉見他。」

所有人都沒說話,司馬南和韋達誠對視一眼,沒有出聲。

此次是他們兩人收了胭脂,被範玉懷疑的是他們兩人,心中必然比楊輝要複雜許多。

但楊輝已經如此做聲,誰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被範玉這一番糖棍交加,司馬南和韋達誠心中已是十分不安。

三人各自回了各自府邸後,西鳳當天夜裏便出了樂坊,尋到了顧九思和江河,將大殿之上的情況同兩人說了。

江河聽聞之後,笑起來道:「這批人,各自打著各自的小算盤,範玉這一番動作,司馬南和韋達誠怕都是和他離了心。」

「還不夠。」

顧九思看著地圖道:「明日我會安排西鳳入宮侍奉範玉,」說著,顧九思抬眼看向西鳳,「西風姑娘可有意見?」

聽到這話,西鳳掩嘴笑起來:「今日我見著那小皇帝了,生得倒是不錯。」

「若你願意,姑娘有什麼想要的……」

「不必多說了,」西鳳搖搖頭,「我沒什麼不願意。妾身雖落風塵,卻並非不懂大義之人,顧大人本不必參與此事,今日在此,為的也是我們。西風樓還有這麼多姑娘,我就算是為著她們,也得入宮。」

顧九思抿了抿唇,他退了一步,朝著西鳳恭敬行禮道:「謝過姑娘。」

「可有一點,」西鳳皺起眉頭,「楊輝既然對我上了心,應當是提前同那小皇帝打了招呼的,你如何送我入宮?」

「你換個名字,」顧九思平靜道,「便叫西風,我在宮中有人,自會安排你過去。你入宮後,對楊輝也別放手,他與你沒多深的感情,不會為了你和皇帝鬧翻,但經歷昨夜之事,在他明明求過範玉的情況下你還入了宮,他會覺得這是範玉對他的打壓和警告,這是一口氣,他得往肚子裏咽,你就讓這口氣變得難咽一些。」

「明白。」西鳳點點頭。

顧九思想了想,接著道:「至於韋達誠和司馬南這邊……」

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道:「等西鳳入宮之後,你們安排一下,我得見他們三人一麵。」

「不行。」

江河果斷出聲,斬釘截鐵道:「你一出現,洛子商和範玉不會放過你。」

「他們不放過我,是因為他們怕。隻有我出現在東都,還見了這三位將軍,他們才會害怕。」顧九思抬眼看著江河,「我一露麵,洛子商必然派人來追殺我,所以我們要早做準備,當著三位將軍的麵逃脫出去,而三位將軍與我見麵之事被洛子商的人撞個正著,他們才與我死死綁在一起,再說不清楚了。」

「我們一步一步把這三位將軍逼到無路可退,隻能同我們站在一起才是最佳選擇之後,這堆柴便搭好了,周高朗到達東都之前,我便一把火點了這柴,」顧九思抬眼看著閃動著的燭火,「這才是我們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