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心也跳得厲害。她入宮多年,一直無心爭鬥,今日這般行事,卻也是生平頭一遭。
“如此,那臣便動手了。”
官白紵忽然變換了臉色,神情悲鬱,似是受盡屈辱,“貴妃當眾汙蔑誹謗大皇子,我雖為重華宮令侍,卻無法為主子伸冤,似我這般不忠不義之人,不敢再苟活於世。”
她忽然衝向李貴妃的轎輦要自戕,卻又在半途被那些橫衝直撞的雜役推搡,最後竟然直直撞向張皇後的轎輦。
額角猛地磕在那雕飾華美的轎輦金飾上,登時額頭上血流如注。她任由鮮血順著額角流進眼裏,朝著李貴妃的方向,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角,被鮮血染紅的一雙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惡意。
下一刻,她便朝後倒仰倒而去,栽進了擎著棍棒正衝入重華宮的人流裏。
張皇後見狀,驚聲尖叫,身形一晃,直直從轎輦上翻落下去。就算有宮人相護,她也仍是在驚懼交加中,生生暈了過去。
“不好啦不好啦!”
“重華宮令侍被逼尋死,皇後娘娘受驚墜轎,快快去告知陛下。”
不隻是誰在人群中驟然高叫起這句話。
那些仆役們都慌了神,他們怎麼敢衝撞皇後,就算硬闖重華宮,也是竭力避開皇後的轎輦。
李貴妃心下大駭,暗叫不好,她眼瞅著那些仆役們已經有了退懼之色,瘋狂地拍打著自己的轎輦,咬破了嘴唇,嘶喊道:“不許驚慌!都給本宮搜!快搜!”
隻要能搜到那妖書,今日,睿宗就絕對不會讓她出事!
一道閃電撕破黑紫色的蒼穹,那萬物在這倏爾閃過的光亮中,都孱弱得如同黑色的剪紙,隻能薄薄的緊貼著地麵、簌簌發抖。
“好啊!朕的皇子,竟然借鬼神天命來諫言。朕竟不知,你何時有了通曉鬼神的本事,來人——”
“父皇!”
殷俶再次出聲打斷,此時東配殿的窗戶被陡然吹開,冰涼的雨絲裹挾著微散的雷電的硝煙,滾入內殿。
殷俶站起身,摘下自己的頭冠,置於腳底。
摘冠,是認罪伏誅之兆。
他後退兩步,躬身座椅,刹那間,殿外電閃雷鳴,殿內人紅袍翻飛、黑發飄揚,臉頰上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神情從容又淺淡、無悲無喜,卻氣勢逼人。
就像那已從人間曆劫已畢,即將返回仙界的仙人,眉眼間都是出塵的冷傲與冷冽,心中卻還存留著對於未了塵緣的恚懣。
“兒臣所言,一字一句,皆為事實,不敢有半句誑語。天地昭昭,因果不爽。陛下心中,當真沒有半分意動嗎?”
“轟!”
窗外忽然亮如白晝,除殷俶外的眾人,莫不驚駭悚然。
“走水啦!走水啦!是天火!乾清宮正殿走水啦!”
洶洶的火焰伴隨著交加的雷雨,殷俶紅袍黑發,聞聲不見驚慌,隻是淺淺一笑,瞧著睿宗,眼裏透露著幾分悲憫,“陛下,是天罰。禮教不可違,祖宗之法不可變。”
有幾個胡須皆白的老臣,竟然控製不住地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睿宗踉蹌著往後,還未等退後幾步,又有宮人跑進來。
“陛下!貴妃娘娘帶人硬闖重華宮,叫嚷著要搜查妖書,那重華宮的令侍不甘受辱自戕,誤撞皇後轎輦,皇後娘娘被驚落轎輦,當場暈厥。”
“她可有查到什麼?”
睿宗紅著眼,立刻咬著牙問出。
“並無!重華宮內,並未異樣!”
“天罰,禍孽啊!”
有的老臣衣冠不整地半坐在地上,已是神魂俱碎,就連李習,都白了臉。他聽到自己周圍那些在朝中舉重若輕的老臣,正怔然地複述著這兩句話,已然將李貴妃作亂與這天火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