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譽王薄唇微抿,又道:“父皇,如今調查真相到底是次要,大戰在即,西南最缺的便是棉衣與藥材,還有治病療傷的大夫,還望父皇能及時派人將這些東西運往靖城。”
永安帝沉默許久,聞言深深看了譽王一眼,“貪汙軍餉一事你繼續查探便是,不論誰人參與其中,都不必有所顧忌,隻管秉公辦理,至於押運軍需……朕會派十一親自去,你不必擔憂。”
“是,父皇。”譽王應聲。
永安帝瞥了眼趙如繡,默了默,抬手道:“若無事了,且都先下去吧。”
趙如繡遲疑了一瞬,但看永安帝神色堅決,還是聽話地福了福身隨譽王一道退下了。
兩人離開後,永安帝盯著眼前的奏章看了許久,才吩咐道:“李意,命人準備棉衣藥材,找幾個太醫院太醫,再派人去趙王府,命趙王連夜押送這些軍需物資趕去靖城。”
“是,陛下。”
李意領命,方才走了幾步,卻聽身後永安帝長歎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般喃喃道:“你說,朕以往這二十幾年,是不是真的眼拙了。”
那廂,譽王府。
自譽王和趙如繡離開一個時辰後,坐立難安的碧蕪便一直在院外徘徊,直到快過亥時,才見一個高挺的身影闊步入院來。
她急切地上前,喚了聲“殿下”,可下一刻見譽王一人回來,未見趙如繡,不由得疑惑地問道:“殿下,繡兒呢?”
譽王答:“父皇派十一押運棉衣藥材去西南,趙姑娘也和那劉守備一塊兒跟去了,說是多一個大夫,總是能多幫一份忙,此刻怕是已經出發了。”
碧蕪幽幽點了點頭,唇間沒有絲毫笑意,心下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擔憂,欣慰的是她家繡兒終於不再和從前那樣,整日傷心自責,而是重新直麵人生,變成了令她欽佩的勇敢的姑娘。可雖說如此,繡兒一個弱女子,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她如何能不擔心。
可她明白,她不可能阻止得了她。
她抽了抽鼻子,本想忍住淚意,可到底沒能忍住,任眼淚滾落眼眶,珍珠般大顆大顆地往下墜。
譽王見狀,一把將她攏進懷裏,碧蕪攀著譽王寬厚的背脊,放聲哭出來,心下隻歎自己無用。
她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等還是等,可她不知這一回,繡兒與她哥哥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她哥哥蕭鴻澤又能否改變前世戰死的結局。
她怎也不會想到,原來導致他哥哥真正戰死的並非敵軍,而是同為大昭人的骨肉同胞。所謂欲壑難填,為一己私欲,他們竟敢拿這些浴血廝殺的戰士們的性命冒險。
許是看西南常年溫暖如春,並不大需要厚厚的棉衣保暖,那些人便想到從棉衣下手,從中謀利,可誰知今冬的西南天氣一反常態,冰天雪地,格外嚴寒,將士們紛紛穿上了棉衣,卻不想這些棉衣根本無法幫他們抵禦寒冷。
在溫暖之地生活久了,大部分將士都不抗凍,便接二連三出現頭疼鼻塞,甚至還有高熱昏迷之人。
碧蕪不知道上一世的蕭鴻澤知不知曉此事,可若是他知道,卻無法像如今這般將信送出去,隻能領著剩下的二萬將士與敵軍拚殺,然後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士卒一個個倒下卻無能為力,直至自己筋疲力竭之時,他該有多麼的不甘與絕望,碧蕪不敢去想象。
而那些貪汙軍餉卻仍逍遙法外之人,甚至還可能為蕭鴻澤之死感到慶幸。
誰說好人長命,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
譽王抬手在碧蕪腦袋上輕輕撫了撫,安慰道:“會好的,都會好的。”
碧蕪朱唇緊抿,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