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燭光昏黃幽暗,但映照在男人堅實寬闊的後背上,卻是將如樹根般龍蟠虯結的疤痕展露無遺。
碧蕪雙眸微張,這疤因何而致她再清楚不過,那是燒傷留下的痕跡,前世她正是帶著這樣的疤印過了十幾年。
這世他的疤應是皇家圍獵那次,為了救她造成的,那前世呢?
他也是因為這些疤而不願教她看見他的背嗎?
那是不是意味著,前世菡萏院那場大火,救了她和旭兒的人,是他!
怪不得,菡萏院出事後他那麼久才露麵,原不是不關心此事,而是因受傷太重一時起不來身。
碧蕪盯著男人背上的疤,心緒紛繁複雜,下一瞬,眼見他要轉過來,又死死閉上眼睛,佯作熟睡的模樣。
片刻後,男人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碧蕪隻覺有溫熱的唇落在額間,耳畔旋即傳來一聲低笑,“阿蕪,朕知道你沒睡。”
聽到“阿蕪”二字,碧蕪心猛然一跳,既是被拆穿了,她索性也不再裝,緩緩睜開眼,少頃,薄唇微啟,顫聲問:“陛下叫臣妾什麼?”
“阿蕪。”成則帝將大掌覆在碧蕪的臉上,眸色溫柔似水,“朕想著,你我是夫妻,皇後這個稱呼到底太生疏了些,朕聽說你回安國公府前的名兒跟你的小名有些淵源,便自作主張這般叫了,阿蕪不喜歡嗎?”
他喚一聲“阿蕪”,碧蕪的身子便隨之繃緊幾分。無關於喜不喜歡,實在是他越這般喊,她越有種夢回前世的錯覺。
不論是身份地位,衣著氣度,還是對她的稱呼,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都與前世越來越像了。
她緩緩別開眼,淡淡道了一句“陛下愛叫什麼便叫什麼吧”,說罷,側身麵向榻內而躺。
須臾,她隻覺身側床榻微陷,男人用雙臂纏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稍一用力,將她困在了懷裏。
碧蕪沒有掙紮,隻又想起他後背燒傷的疤痕,心口複又一陣陣絞痛起來,她咬唇死死忍著,沒敢發出聲兒,好一會兒,那股痛意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前世既可冒死衝進火場救她,卻始終不願意告訴她真相,她真的不知,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了!
成則帝見懷中人不說話,便也不再出聲擾她,她今日未曾拒絕他,已是幸事,他自是不能再得寸進尺,徒惹她不喜。
從前,他不欲她看他後背,不僅是覺那疤生得難看,而且還會令她愧疚傷心,很是沒有必要讓她見著。
可今日他變了主意,發現他或也可以借此利用一二,她向來心軟,看見這些他為救她而留下的疤印,興許可以念及他幾分好,早些原諒他。
看來,他似乎賭對了,雖效果頗微,但也算是有了進展,不失為一件好事。
他將懷中人摟緊了幾分,嗅著她身上幽淡的香氣,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時隔五六日,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翌日早朝過後,成則帝便讓康福將尹監正召到了禦書房,命他抓緊擇一吉日行封後大典。
尹監正尹翮看著新帝眸中的急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昨夜夜觀天象發現的異動。
紫微星雖是大放異彩,可主皇後的天府星卻是閃爍不定,且有些黯淡無光,恐是不吉之兆。
尹翮抬眸看向成則帝,本欲告知此事,可思及新帝秉性脾氣,想起他最是不信這些玄妙之事,恐是惹禍上身,到底沒有說,隻拱手道了聲“是”,緩步退出禦書房。
此時,尚書房那廂,喻淮旭正興高采烈坐在桌椅前,等著成則帝為他新尋的老師。
見人久久不來,他的兩個貼身內侍,孟九和吳賜不由得發起了牢騷,直說那位區區六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