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孟一更難受,“不用道歉,本來......本來就是我的錯,我不會忘的。”

說完這句話,心髒像是被放進絞肉機裏絞碎了。

不管過去多少年,母親依舊是他們之間不能提起的禁忌,孟想拿了根煙,叫住司機:“前麵靠邊停下。”

他撂下一句話就直接開門下車了,“我和鍾叔走。”

等車門關上,孟一才敢抬起頭,手心紮進去一根玫瑰花的尖刺。

“好的。”

一路無話,很快到了孟家。

生日宴沒有請外人,隻有孟家父子和傭人在,陶雅坐在小花園的秋千上,被孟清疏推著蕩高,像個孩子一樣高興的歡呼雀躍。

她身形很消瘦,眼窩都有些向內凹陷了,但被打理的很好,身上沒有任何異味或者排泄物,枯黃的長發依舊編在一側,發尾攢著一朵小花。

病痛帶走了她所有的光彩,隻有骨子裏的溫善和優雅還能窺見幾分,孟家的男人為了哄她高興排著隊上去獻花,全都單膝跪地,像在嗬護最尊貴的公主。

她會驚喜地接過花束,然後溫柔地親吻每個人的額頭,再遞過去一小盤曲奇,說:“感謝孟爸爸,感謝阿想哥哥。”

可到了孟一這裏,她卻突然頓住了,眼底閃過一絲茫然,“您好,請問您是?”

“......我、是?”孟一的笑僵在臉上,像一隻被強光定住的青蛙一般愣在那裏,腦袋裏的關竅在瞬間打通,他終於知道孟想說的心理準備是什麼,陶雅把他忘了。

“我、我是小寶,”孟一深吸一口氣,抓住陶雅的手語無倫次:“我是小寶,媽媽,您好好看看我,嗯?”

陶雅禮貌地抽回手,“小寶,你是阿想的同學嗎?”

“同學......”孟一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把那兩個字滾過舌尖,他笑著說:“不是的,我不是同學,我是小寶啊,小時候您還——”

“夠了。”孟清疏抬眼冷漠地盯著他,“算我求你行嗎,別再刺激她。”

“......好的。”孟一無措地點頭,又點了一下,站起身退到了稍遠的一側,“抱歉叔叔。”

陶雅還是收下了他的花,隨手放在秋千一側,家裏隻有三個人,所有她沒有給孟一準備曲奇。

期待了一整個禮拜的生日宴和孟一預想的完全不同,他像個跳梁小醜一樣站在三口之家的邊緣,強顏歡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一瞬間仿佛時間和空間都割裂了,他又回到了七歲那年,回到了狹小陰暗的閣樓裏,躲在窗簾後麵,躲在門邊,躲在所有可以看到家人的角落裏,看他們坐在秋千上歡聲笑語,親密地分食一盤曲奇。

庭院裏的小梨樹早就沒有了,連同他的家一起。

孟清疏請了攝影師來拍照,陶雅開心地和他擊掌,說終於要更新全家福了,孟一看了他們一眼,識趣地退到攝影師旁邊。

陶雅突然叫住他:“同學,能麻煩你過來一下嗎?”

孟一反應好半天才確定叫的是他,立刻喜出望外,“好!好,我馬上!”

然後聽到陶雅說:“能麻煩您幫我摘一朵山茶嗎,我想別在頭發上。”

“......”

孟一強勾起嘴角:“可以的,我這就去。”

他把花交給傭人,自己留在樹下,拿出手機隔著很遠為他們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把自己P了進去。

他摩挲著照片中陶雅的臉,心道我也更新了全家福,就是拍得不太好。

開飯之前孟清疏突然接到電話離開了,孟想帶著陶雅來到湖邊,然後給了孟一一個眼神,轉頭走回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