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也好,佛也罷,濟民者昌,禍民者亡,百花爭豔才是春,百家爭鳴才大興,禁錮任何一家都不妥,如同汪洋決堤,必一泄千裏,堵是堵不住的,堵,不如疏,本使不想談社稷鼎器之重,但本使在一日,便不會令這世間出現佛滅道、又或道滅佛的一幕,都是我泱泱華夏流傳了數千年的文華精髓,道有道之妙,佛有佛之魂,何不弘揚並存?華夏萬裏疆域廣闊,容不下道?還是納不下佛?宵小跳梁、妖魔邪祟自然是容不下的,我輩當弘揚正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若隻為了自己私心裏那點算計,焉有臉談大道?民生?你活著還好,你百年之後呢?難不成你龍虎真人的陰魂不散,還能護住哪個?”
話至此處,陳道玄雙膀微微一振。
啪。
身上的牛細索就碎成了無數小截飛散開去。
他略為鬆動雙臂,大步到了座前就自己坐了下來。
然後回過頭掃了一眼薛氏五個正驚疑的兄妹們,淡淡道:“客至不奉茶,有失待客之道,還愣著做甚麼?給本使上茶啊,講了半天,口都幹了。”
“來呀,上茶,上茶。”
薛奎今兒算見識到什麼叫大人物了。
這就是大人物,難怪人家敢在龍虎真人麵前信步閑庭、高談闊論。
聽聽人家講的都是什麼?
咱們這些泥腿子,實在是跟這種人都坐不到一塊,隻有站著在一邊伺候恭聆的份。
薛瀾美眸閃亮,剛剛聞陳欽使一番大論,如醍醐灌頂一般,隻覺心竅通暢,神華四溢,四肢百骸都有一種舒暢難言之感。
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已經不是苦修的事了,而是要開‘悟’,感悟蒼生,感悟天地,感悟陰陽與萬物,唯悟不能抵達臻境。
垂著眼簾的龍虎真人此刻也重啟雙目,望著陳道玄有如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欽使,你是看穿了唐王與貧道的關係?”
“不然呢?這麼個廢物點心,值得龍虎真人費好大勁去扶持他?”
廢物點心?
此時,他們的對話,讓薛氏五個又生震撼。
尤其是薛奎薛奔和薛瀾,他們同時想到一個可能,唐王難道是龍虎真子的……
就聞龍虎真人微微一歎。
他道:“欽使你知道的太多了,就不怕永遠留在這雲龍山中?”
“嗬嗬,那個代價太大,不是你‘天師道’能承受得起的,佛不滅道、或道不滅佛皆因雙方未結死仇,你龍虎真人非要把神禪寺認定的聖者埋葬在雲龍山,你知道多少人要陪葬嗎?薛氏五個難道這輩子不出雲龍山了?本使麾下皆猛悍英傑,能放得過他們?天師道就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為所欲為嗎?你龍虎真有有此自信?靈虛,你來告訴他。”
靈虛?
龍虎真人猛的起身,目光望向山堂外深深的夜空。
一道宏亮的佛號在山堂外響起。
“阿彌陀佛,神禪寺羅漢堂靈虛在此見過龍虎真人,道左一別,三十載已逝,龍虎道兄,風采更勝往昔啊。”
隆隆禪音,震的山堂落塵陣陣。
龍虎真人眼中精芒四溢,如同換個人似的,他哈哈大笑道:“竟是神禪寺靈虛道友,三十載晃眼而逝,不想今日竟在雲龍山相遇故人,神禪寺不愧是神禪寺,確有識人之超凡卓見,比貧道強多了啊。”
這話真沒誇張,畢竟,神禪寺還有‘聖僧’在。
“道兄無須怪天怨命作此唏噓之狀,世間虎父犬兒何止一氏?能活著感悟生命,未嚐不能尋到合適自身的位置,是龍不用扶,是蟲亦扶不起,何苦為難自身?若非謬誤於此,以道兄之修行天賦早該窺破玄關,感悟天地至奧了。”
“靈虛,可願續你我當年道左未盡之戰?”
“固所願耳。”
“痛快……”
龍虎真人目光灼灼,揮袖下了首座,至薛瀾麵前止步微笑道:“瀾兒,紅塵曆練一甲子,你道行亦將圓滿,可繼我天師道統,還有41年,你自己做主去吧,唐王的事你們不用再放在心上,此子所言無差,道佛皆華夏文明之精粹,皆應弘揚,永傳世間。”
薛瀾不由雙目濕潤,頓生孺慕之情,“師尊。”
“癡兒,大道惟天,但世間惟民,他是正確的,你就跟著他吧。”
“謹奉師尊法諭。”
薛瀾恭敬的行禮。
龍虎真人又轉向了陳道玄,他卻安坐如鍾,連身都未起。
這個,輩份太高,不允許咱起身給他臉麵,龍虎真人也就是靈虛一輩兒的,不夠資格!
“神禪寺既以為你出京,千百年來頭一遭,可見聖者現世,天師道不會逆天而行,逆天者必亡,以後世間再無‘唐王’,唐州的一切陳欽使可以接手,貧道有一言警示,北邊外族有幾個高手不太好惹,貧道也須暫避其鋒,聖人不出,難為抗手,他們欲滅聖者,尋找替代之人,貧道日夜以‘天師神算’推測,僅得‘龍王’二字,不甚了了,但此龍王一旦覺醒,幾以假亂真,必為逐鹿中原最強梟霸之一,你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