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反反複複,始終沒好。盡管步入深秋,氣溫依然居高不下,他在三十多度的高溫天氣一邊擤鼻涕一邊穿外套,恍如集體中的異類。

他沒再請假也沒缺課,老老實實地每天上課、上晚自習,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次數多了起來。偶爾他會遇到李擎,通常在食堂窗口關閉前幾分鍾,他準備離開,李擎恰好拎著飯盒走進來。

即使碰麵擦肩,李擎也沒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意⑥

“周引?怎麼給我打電話了,”李擎攥緊手機,說話聲不自覺地放輕,“還沒睡?”

“啊我忘了不能打給你。”

李擎耐心地同他解釋:“不是不能,我手機壞了,講不了幾句就會自動關機。”這幾天他的手機時而能開機時而不行,就算開了機不到半分鍾總會自動關機。

“唔,你說會找我的。”電話那頭周引的聲音很小,還有些失真,李擎讓手機貼著耳朵,極力捕捉周引的每一句話,“我等你到這個點。”

“抱歉,你再等我一下,我馬上打給你。”李擎屏住呼吸,忽然的安靜讓他意識到什麼,挪開手機,黑屏,無論怎麼按電源鍵都沒有反應。

他立即衝出便利店,外麵是公交車候車亭,那上麵有個公用電話。循著記憶找到公用電話,摸黑插進交通卡,剛拿起話筒就聽到一個機械女聲:“您好,此功能停止服務。”

李擎默然地握著話筒,他早該想到的,這台公用電話陳舊不堪,因常年日曬雨淋被腐蝕得生了鏽。過去他從未注意到它,現在怎麼敢指望一台過時且無人問津的公用電話,幫他接通想聯係的人。

淩晨兩點準時交班,李擎回到出租屋。通常第一件事先把衛生間電熱水器的開關打開,出租屋的儲水式電熱水器需加熱半小時以上才有熱水。有時回來晚了,忘開了或等不及隻能衝冷水澡。

然後他要燒開水、收衣服、把早上沒洗的碗筷清洗了,最後潦草地掃一下地。

然而今天他都不想做,一進門把背包鑰匙一扔,頹喪地坐在地上,望著窗外的月色與星光慷慨地灑進來。他看得到,卻想象不了,他所處的這幾十平米也有盈盈月色與點點星光造訪。

這裏是那麼的簡陋、老舊,連光明正大地歡迎想接納的人都做不了。

李擎將壞了的手機扔得遠遠的,他在心裏默默背誦一個號碼,料想號碼的主人應該已經睡著了。

隔天做課間操,李擎一眼就從隔壁班歪歪扭扭的隊列中找到周引,周引排在隊伍中後段,李擎是隊伍最後一個。

以往散場他總是看著他們班先走,一個接一個,相同的背影很快就混淆。而今天一直被他緊盯著的背影,走著走著就脫離了隊伍,拐去另一個方向。

李擎暗自記下了方向路線,輪到他們班退場,走出操場他就轉去了反方向。

如今他對校園已經很熟悉,從大致方向和所走的路段就能判斷是要去哪。周引要去的是學校西南門,李擎隻聽說過,但沒去過。

當他快要抵達目的地,遠遠地看到破敗的涼亭和矮小的院牆,終於想起從這翻牆出去就是他打過架的巷子。

周引就在涼亭裏,背對著他跟一個人說話。

李擎沒有走近,也沒有遠離,側身躲去了假山假樹後麵。

他回憶起跟人打架的那個晚上,被拳打腳踢、粗口謾罵的記憶以及由此迸發的怒火,一並浮現上心頭。情緒最激烈震蕩的時候,他見到了周引。

許是因為見的第一麵太驚心動魄,從此以後每次見到周引,都會條件反射地緊張、頭皮發麻,連心髒也跟著戰栗。

這種感覺似乎與心動無異。李擎沒有深究,他一心一意在這裏等候,仿佛為了能在前一個人離開時及時替補。

透過假山的窟窿,他看到周引從口袋拿出一盒煙,給了麵前的人。緊接著那個人開始吞雲吐霧,周引抵觸地往後退,別過臉,視線幾近與他對上。

李擎猝然收回目光,思量半晌,從假山後出來,徑直朝涼亭走去。

正在抽煙的那人看到他出現,玩味地笑了,將煙盒塞進周引手裏,揮揮手走了。周引正要將煙盒放回去,見他過來,歪著頭問他:“你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