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總督扶危定難,力挽狂瀾,真正是安唐的郭令公、本朝的韓忠武。”文天祥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眯眯的捋著頷下胡須。眼前這個年輕人,揮兵千裏來援,救了自己麾下萬餘將士,更加可喜的是,他居功不自傲,身為番邦統帥,對自己執禮甚恭。值此國家殘破之際,往日的屬國如安南、占城,沒一個出兵助戰,倒是史書不載的琉球發兵來援,真真是忠義可嘉、忠義可嘉啊!
被流芳百世的文天祥如此盛讚,臉皮厚如城牆的楚風,也難得老臉一紅,正待假模假樣的謙虛幾句,剛從戰場上回來的陳淑楨,香汗淋漓的走進帳中,抓起楚風身邊的茶碗,一口氣喝幹,“就怕朝廷待咱們不是郭子儀、韓世忠,而是李光弼、狄武襄!”
朝廷對佘漢義軍搞“虛外實內”“強幹弱枝”那套,除了一大疊空頭的告身劄子、三千兵七折八扣的軍餉,武器盔甲糧草連個影都不見,陳淑楨心頭是有氣的,文天祥和她父親交情甚好,便如親生的叔伯一般,所以她走到帳外聽到這句,就忍不住直說了。
文天祥聽了並未出言指責,而是無奈的搖搖頭。能說什麼呢?自己何嚐不是被朝廷疑忌?處境和佘漢義軍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若不是朝廷不發援兵、糧餉、裝備,贛南各州縣早就打了下來,何曾有如今的一潰千裏?
楚風在旁邊摸摸頭,不懂他們什麼李光弼什麼狄武襄的打啞迷,悄悄問身後侍立的陸猛。
漢軍陸師的領軍大人,正為見到心目中的頭號偶像,大忠臣文丞相而激動得不能自持呢——很奇怪,在朝廷不能給予信任的同時,文天祥在整個民間擁有崇高的威望。所以,楚風問了三次,陸猛才回過神來小聲給他解釋:
文丞相說的郭子儀、韓世忠,不僅是唐朝宋朝的中興名將,而且一輩子福壽雙全,拿他們打比,是非常吉利的;陳淑楨卻說李光弼、狄青,這兩位也是中興名將,但被朝廷猜疑鬱鬱而終,叫後人扼腕歎息。
哦,原來如此。楚風心說以行朝當道諸公的脾氣、以宋代三百年不變的基本國策,李光弼、狄青還算好的,至少是壽終正寢,將來別把我當作嶽爺爺,搞個什麼“莫須有”,就算大吉大利了!
楚風和陸猛說話的時候,陳淑楨以子侄禮拜見了文天祥,說到陳文龍、許漢青翁婿先後殉國的事情,文天祥好生感佩,一再勉勵她為國盡忠、為家全節。
見丞相和陳淑楨絮絮叨叨的說個不休,江西詔討使劉子俊啞著喉嚨道:“恩相,如今有楚總督、陳大使相助,咱們正好趁著敵兵潰敗,殺回興國去!”
安撫副使鄒鳳、招討副使杜滸等帳下幾員將軍,紛紛點頭稱是,他們的家人,多有留在老營中被元韃子抓住的,殺回興國救家人,是他們的共同心願。
楚風、陳淑楨聞言一愣,他們清楚手下軍兵的戰鬥力,連續二十多天行軍將近一千五百裏,已然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了,剛才若不是行險得逞,早已大敗虧輸,怎麼可能再次出擊呢?
見二人麵有難色,文天祥問道:“怎麼,兩位將軍鞍馬勞頓,可是要休息一下,明後日再戰?”
楚風搖搖頭,盡管他很想幫文天祥,但再戰絕對是全軍覆沒的下場了。“稟相公,如今我軍一萬七千餘人,堪與韃子野外對戰的琉球漢軍不到一千;陳大使的佘漢義軍隻在千裏行軍中加強了點戰陣紀律,若是對麵廝殺,決不是韃子對手;相公麾下萬餘敗兵,被韃子銜尾追擊數百裏,早已膽落,望風而逃的居多。如此看來,我軍實在不堪再戰,隻能退守。”
劉子俊怒道:“楚總督麾下鐵軍,甲堅器利炮火震天,兀自說什麼不堪再戰。老兄若是舍不得損耗兵力,”他朝上拜了一拜,“打興國,末將願領本部兵為前驅!”
文天祥一拍桌子怒喝道:“劉將軍不得胡言,方才若非陳楚二位相助,你我不是自盡殉國,便是做了韃子的階下囚!”
劉子俊也覺得自己話過火了,朝楚風、陳淑楨唱個喏賠罪,又道:“敵兵一潰十裏,我軍乘勢打興國,還是大有希望的。”
安撫副使鄒鳳、招討副使杜滸等將紛紛出言相幫:
“楚總督、陳大使兵威犀利,韃子早已喪膽,趁機打興國,必定手到擒來!末將願領兵為前驅!”
“末將願做先鋒!”
“丞相,打興國,前鋒務必委給末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