偱州東南的山中,亂世嶙峋山路崎嶇,一行七八個人沿著山路步履匆匆。
繞過幾座山,淌過幾條河,眼前豁然開朗。偌大一座山穀,窮山惡水間草草的幾處山寨,木柵欄做的寨牆,外麵幾重鹿砦,外麵百十個小嘍囉一板一眼的操練著太祖長拳、杆棒樸刀。正中山峰設立大寨,木頭架子茅草編的寨門頂上挑起一麵杏黃旗兒,七歪八扭寫著四個潑墨大字:替天行道。
見這一行人回來,寨門口的小頭目知道他們是去聯絡大元朝的蒙漢都元帥張弘範,商量招安事宜的,便趕緊問道:“毛拴兒,這麼快回來了,張大帥如何回複的?”
“許、許我們大王做千戶,潮州兵馬使!”那毛拴兒走得上氣不接下氣,拿瓢舀了半瓢涼水灌下,急急的往上麵走。這麼大的好消息,兩位大王還不知怎麼歡喜呢,說不定,一下子賞個幾兩銀子也未可知,嘿嘿,搞不好,寨子裏剛搶的幾個水靈靈的姑娘,賞我一個就更妙了。
聚義廳當中兩把虎皮交椅,兩位大王正一人抱一個搶來的女子,喝酒取樂呢!左邊那位不是別人,正是琉球的老熟人、陳家五虎的老大陳懿,而他旁邊的大王,自然是老四陳勇。
陳忠在琉球犯法被斬,那日和琉球海陸大戰,陳家五虎又喪了兩虎,現在就陳懿和陳勇苟且偷生。琉球炮船的威力,讓他們再不敢到海上活動,再加上行朝也發兵搜捕,實在是沒辦法做海盜了,於是搖身一變,棄船登陸,不做海盜,轉行幹起了山賊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咱們得承認,陳懿做海盜盡職盡責,幹山賊同樣有聲有色,“替天行道”的幌子打起,“聚義廳”的牌匾掛起,不過內裏自然不是那麼回事,嘴巴裏說的是劫富濟貧,實際上濟了自己,說是替天行道,卻把良家女子搶來玷汙,這一年來,可把周圍的百姓害得苦了。
隻不過,偱州位於東江上遊,惠州以東、梅州以西,山巒疊嶂地勢險惡,又不靠近海濱,宋元兩邊忙著交戰,一時半會沒人來理會他,竟讓陳懿領著夥殘兵敗將,漸漸的幹出幾分聲勢。
陳懿是深恨琉球、行朝的,無奈文天祥初在贛南,位於偱州之北,後到梅州,正在偱州以東,陳家兄弟手下的山賊,如何是文丞相麾下經製軍隊的敵手?因此不敢公開扯旗造反。若是早早的去投蒙元,又怕韃子拿自己當炮灰,打頭陣去送死,所以一直留在山中觀望局勢。
直到最近,琉球楚風和行朝鬧翻,張世傑一敗再敗連小皇帝都嚇死了,看樣子大宋朝也該壽終正寢了,若是再不下決斷,等蒙古人滅了大宋,下個就該輪到自己了。考慮到此節,陳懿便派心腹嘍羅去聯係張弘範,表示願意接受招安,共同進攻梅州文天祥。
這不,派去的毛拴兒就回來了,朝上稟道:“兩位大王大喜!張大帥許咱們潮州兵馬使、千戶官!”
陳勇忽的一下推開懷中的女子,喜形於色的道:“哥哥,大元朝皇恩浩蕩,張大帥知遇之恩呐!咱們就引兵下山,投元朝去。媽媽的,我早就瞧宋朝該完蛋了,大元朝才是天下一統呢!”
陳懿比弟弟沉穩得多,按捺住喜悅,朝毛拴兒問道:“張大帥可有書信發付給你?”
“豈但書信,官文印信都一塊帶回來啦,”毛拴兒從懷裏摸出幾樣東西呈上:兩份兵馬使的官銜告身,兩塊金燦燦的千戶平金牌——陳家兄弟熟悉粵東地形,有他們相助,消滅文天祥就十拿九穩了,張弘範也算下了血本。
陳懿、陳勇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一人一個搶過麵金牌,宋朝行將就木,封的官兒不值錢,這千戶官可是如日中天的大元朝封的,將來功名利祿、封妻蔭子就全指著它啦!
“哈哈哈,”陳懿拿著金牌狂笑道:“諸位兄弟,準備起寨拔營,往張大帥帳下同享富貴去也!”
富貴不是那麼好享的,兩天後,山賊們剛剛收拾完東西,陳家兄弟就聽見外麵嚷成一片。“報——”守山小嘍囉敲著梆子,屁滾尿流的爬進聚義廳,“大、大、大王不好了,山下麵全是宋兵,把咱們包、包圍啦!”
啊!陳懿大驚失色,如今寨子裏人心浮動,個個都準備下山投大元朝享那榮華富貴,誰還願意打仗?而且,為了搬運大件東西,連寨牆、鹿砦都拆了不少,怎麼守得住?
兩兄弟爬上寨中望樓,朝下麵一看,乖乖不得了,怕不有兩三萬兵馬,旌旗招展,打的是“文”字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