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章 柳暗(1 / 2)

江西宣慰使行省參政李恒三萬鐵騎下偱州,城小兵少無力防守,知偱州顧傑率領百姓逃往山中,城池不攻自克;參知政事平南元帥劉深攻梅州甚急,城中一日三驚;張弘範十萬大軍圍汀州,設回回炮轟塌城牆西南角,守將陳子才浴血死戰,以琉球轟天炮炸毀回回炮,民夫、士兵冒著箭雨將城牆修好,斷城處血肉模糊;塔出以新附軍人海戰術消耗同安防守力量,夜間打起燈球火把,三個萬人隊不分晝夜輪流攻城,同安已然油盡燈枯……

但在整個戰線上,他們絕非最危急的。

“兄弟們,還有力氣不?”王天來杵著戰刀,堅固無匹的琉球甲破開好幾個口子,鋥光瓦亮的鎧甲上糊滿了幹涸的血跡,大片大片的暗紅色,韃子的、色目人的、新附軍的,還有王天來自己的鮮血。

“報告將軍,都還有一口氣在!”一千來人,近半帶著傷,甚至已經站不起來斜倚在山體上,但他們的意誌仍然堅定,他們的眼神仍然充滿鬥誌。

每個人的腰上,都掛著大漢皇帝頒發的護照,鋼筒裏的小東西,意味著承諾:平等的地位,以及三十畝土地。

沒有土地,他們是無根的浮萍,隨著海潮起起伏伏;有了土地,他們就會把根紮下來,變成參天大樹,狂風暴雨也吹不倒。

蕉嶺,梅州到上杭的唯一通路,兩千人據險防守,而他們對抗的,是呂師夔新附軍六萬步騎!

兩山夾峙怪石嶙峋、中有石窟河奔流不歇,仗著這絕無僅有的地利,王天來才能把三十倍的敵人拖在這裏整整十五天,可現在他已不打算生離此地了。

兩千弟兄,一半永遠倒在了粵東熱土上,剩下的人,又有一半帶著傷,如果陳大帥還不發援軍,王天來看了看這裏雄奇峻拔的山河,也罷,便以此處為王某的埋骨之地。

螞蟻般眾多的新附軍,又沿著山坡爬上來了。一陣細細的山風吹過,繃繃繃繃的弓弦響,成千上萬羽箭從山腰騰空而起,射進了義軍的營寨,鹿砦、拒馬、寨牆、營房瞬間像是發了白癜風,長出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白毛——那是雕翎箭的尾羽。

義軍士兵們沒有呐喊,連續十天的生死考驗,士兵們已經不需要用呐喊來抒解緊張和恐懼,他們已無所畏懼。

連續不斷的箭枝,比粵東山區初夏的雷陣雨更密集,帶著死亡的呼嘯從天而降,肆意收割著營中的生命。終於,弓弦的彈響停下了,不再有羽箭落下,躲在寨牆、木樓和營房下麵的義軍士兵們握緊了武器,他們知道,接下來是更為嚴峻的考驗。

牌刀手、長槍手、弓箭手,數也數不清的人海,從嶙峋的怪石頭間一窩蜂的衝上來,亂糟糟的不成個陣型,但絕對的數量,已對守軍構成了極大威脅。

滾木、落石,憑借陡峭的山勢,將重力勢能快速轉化為動能,加速、翻滾,千鈞之力絕非肉身所能抵擋,粵東山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石頭,成為義軍殺敵的好幫手,數百斤的大石頭一路滾下,留在它運動軌跡上的,隻有新附軍的血和肉。

“放!”王天來大喝一聲,從寨牆上探出身子,羽箭夾帶著怒火,深深的射進一名百戶的胸膛。

就在他射出這箭的同時,寨牆後的數百名士兵也站起來,早已捏得發白的指關節猛然用力,開弓放箭,前後相差不過兩三秒鍾,至少六百支羽箭齊刷刷的紮進了新附軍中。成群的士兵如木樁子般栽倒,殷紅的血花在他們身上熱情綻放,向上急奔的新附軍就像浪頭撞上了岩石,忽地一下,攻擊的前鋒四分五裂。

衝啊!義軍沒有像以往那樣借著高處地勢和新附軍對射,而是一起跳出寨牆,向下急奔。王天來一馬當先,手中的戰刀舞成一團光幕,人頭、四肢、鮮血紛飛,五百名義軍就像五百隻出籠猛虎,借著山勢急衝而下,仰麵進攻的新附軍根本無法抵擋。

剛剛被箭雨打懵的新附軍,一時沒搞明白為什麼敵人從防守方變成了進攻方,恃強淩弱以多欺少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硬碰硬打死戰就沒不那麼在行了,短時間內損失過大,前鋒呂師夔重賞湊齊的敢死隊,就開始掉轉身子往山下跑了。

呂大帥的賞金再誘人,還得留著命花呀!

前鋒倒卷,順著山勢往下根本收不住腳,和中軍撞在一起,不少人連滾帶爬的下了山,才發現敵人最多隻追到半山腰,這會兒早就收兵回營了。

媽的,這些客家、佘民真是好漢子!新附軍的老兵油子,也不由得對著敵人一挑大拇哥,打仗打到這份上,可完全是拚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