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是世界最早的紙幣發行者,也最早認識到準備金和貨幣回籠的作用,比如孝宗皇帝就規定,朝廷從民間征收稅賦,允許百姓以一半的紙幣衝抵——當然另一半要銅錢或金銀。
可古人舊有的思維,畢竟少了七百多年的經驗,他們還停留在“紙幣不值錢,金銀值錢,因此要強迫老百姓用紙幣”的層麵上。自己發行的紙幣,卻不能和銅錢金銀自由兌換,人為的造成了劣幣和良幣之間的鴻溝,這樣的貨幣,從一出生就必然開始貶值。
楚風來了個逆向思維,試想後世去餐館吃飯,你結帳的時候付等價的黃金和紙幣,人家會選擇紙幣還是黃金?恐怕除了一國經濟全麵崩潰的時候,任何人都會收下紙幣。
為什麼?明明一張紙分文不值,明明黃金自身就有巨大的價值,為什麼人們不要黃金要紙幣?
經濟學家或許會用一千種專業術語,得出一百種理論,但楚風不明白太多的經濟理論,他隻能認為:現代社會,金銀需要鑒定成色、精確稱量,導致交易過程複雜,反而是紙幣,麵額一目了然,真偽鑒別也比黃金容易,那麼它就能比黃金更為通行。
一個社會裏,哪種貨幣能方便快捷足額的買到東西,它就是良幣,反之,就是劣幣。
那好啊,首先規定財稅部征收商稅和所有的皇家產業買賣貨物,都必須且隻能收金鈔,並由和皇家聯係緊密的各大商家跟進,另一方麵,雖然沒有強製命令,但各小商戶要交稅、要和大商家生意往來獲取原料賣出產品,就得從普通顧客手裏接受鈔票而拒絕金銀,這就保證鈔票的流通,比金銀更加方便,則金銀在流通性上,就成了劣幣。
第二條更狠,鈔票足額換金銀,金銀換鈔票則扣減百分之五的火耗,無形中,鈔票在幣值上,就比金銀高出一截。人們會自覺的接受紙幣,而拒絕金銀。
推行紙幣,以金山銀海的眩目表演完美收官,這個空前絕後的奇跡,不僅成為大漢金鈔的超級信譽保證,還成為了漢國國家凝聚力的源泉之一,並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隻要內庫有了存餘的金銀,就會調撥一部分來這兒,讓銀海越變越大,讓金山越來越高。
“到琉球不看金山,等於白來”,這句話在大漢的轄區,在南中國,在整個東亞地區流傳。楚風下令拆掉了小跨院的圍牆,一百名武裝警察,分班晝夜守護,人們能走到金山前兩米,近距離的觀察這樁屬於全民的寶貴財富。
“這是大漢皇帝,送給全體公民的禮物。”金山銀海的介紹牌上如是說。
貨幣問題的解決,讓大漢的經濟進一步騰飛,僅僅兩個月後,遼東和占城的市麵上就出現了大漢金鈔,然後是倭國、三佛齊、細蘭、天竺……就和當年的大宋製錢,走得同樣遠,甚至更遠。
閩西,泉州內陸的鄉下,一片春耕前的忙忙碌碌,農民們準備著各式的農具,幸好,今年有了大漢售賣的鐵犁、鐵鏵,耕作比以往輕鬆多了,蒙皇上開恩,不收農稅不服徭役,可依然要汗珠摔八瓣的辛勤一年,再把絕大多數的收成交了租子,留下的糧食,能混個肚兒圓,就算謝天謝地了。
於小四鼻子抽吸了兩下,鄉下的空氣,依然沒有什麼改變,清新自然沁人心脾,可總覺得這裏比起熱鬧的琉球,少了點什麼。一陣山風吹來,他緊了緊製式的呢絨黑大衣,昂首挺胸的向記憶中的山村進發,辛勤勞作的農夫,漠然的看他一眼,就低下頭繼續手上的農活,隻有小孩子們,好奇卻又敬畏的遠遠看個不休。
山還是那座山,河還是那條河,一切都還是灰黃的顏色,就像那鄉間土路的色彩,轟轟烈烈的幣製改革,琉球的金山銀海,似乎和這片土地,沒有什麼聯係。
“去年的租子,還沒還完,今年還想種我的田?沒門!”
一陣狂吼伴隨著凶惡的狗叫,吸引了於小四的注意力,那是山腰的一座茅屋,比起記憶中的形象,明顯又破敗了幾分。
“求老爺行行好吧,咱們不種地,那還不餓死啊?隻要秋天收割了,欠老爺的租子,咱家連本帶利還上。”
這聲音讓於小四心尖尖一顫,薑嬸的話音裏,比往年帶著更多的蒼涼,最近的兩三年間,他們家恐怕過得不那麼輕鬆吧?
加快腳步,抄小路登上了山腰,就看見籬笆圍著的小院子裏,站著幾個敞胸露懷的家夥,手上拿著繩索、籮筐和扁擔,一個籮筐裏,還裝著淺淺的小半筐稻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