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偽漢賊兵四萬水陸並進,以舟師入伶仃洋,艨艟遮海、帆影蔽日,陸上出潮州沿西江兩岸一路西進,兵鋒銳不可當,已進至惠州城東三十裏……下官泣血盟誓,定率麾下健兒浴血死戰,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惟賊之偽帝楚風禦駕親征,又挾陳氏夫人百戰百勝之餘威,昔日禦賜金刀之張弘範、素稱驍將之唆都,尚且喪師敗績,下官才淺德薄、兵微將寡,則漳州之勢危如累卵。願參政大人早發王師,以解燃眉之急,則百姓幸甚、將士幸甚。”
李恒手掌在桌子上狠狠一拍:“楚某人欺我太甚!”
劉深手上的八萬新附軍,就算全是膿包,守城也絕對能拖下去一年半載;呂師夔駐守韶州,步騎六萬還是當年大宋朝投降過來的精兵,隨時能出翁源縣,沿東江一路南下投入戰場;塔出的兩萬蒙古軍、七萬新附軍,就在贛南虎視眈眈,威脅閩西粵東;範文虎的二十萬大軍,更是隨時可以從南劍州威脅泉州後路。
最關鍵的是,廣州有探馬赤軍精兵兩萬,全在自己手上,這可是當年聞名天下的“平夏鐵鷂子”、“橫山步拔子”的傳人,連成吉思汗都感歎他們的武勇!
李恒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廣州、惠州、韶州、贛南、兩浙,大元朝在南方的軍事力量,圍成了一個大包圍圈,把閩西粵東的叛賊圍得嚴嚴實實,且五部力量互相呼應互為應援,叛賊無論攻擊哪一部分,都會受到其他四支力量泰山壓頂式的打擊。
整個包圍圈由四十五萬軍隊組成,就算進攻不足,也絕對不可能被南蠻子打破,所以從朝廷到領軍的將領,在大元朝財政緊缺隻能在一個方向發動進攻的前提下,都接受南守北攻的方略,坐等長生天庇佑的伯顏丞相擊敗乃顏,再南下平叛。
當然,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在朝廷方麵,是認識到南方蒙古、西夏和漢人出身的幾位將領之間的矛盾,隻有權威僅次於忽必烈本人的伯顏,才能如臂使指的統帥他們;在南方的將軍們看來,則是因為伯顏的年齡足夠大了,官位也足夠高了,將軍們根本沒必要和他爭奪功勞,反而要盡量給這位威信素重的丞相留下個公忠體國的好印象。
南方的相持,並非叛賊占據優勢,而是帝國以四十五萬大軍、五位能征慣戰的將軍,形成了嚴密的包圍網,像一根絞索套在叛賊的脖子上,隻等伯顏丞相到來,由他親手來收緊絞索。
所以叛賊的主動進攻,在李恒看來,簡直就是飛蛾撲火。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進攻文天祥經營過的贛南,不進攻富庶的兩浙,卻要到廣東來打仗?難道他們不怕範文虎和塔出抄後路,難道他們不怕廣東的三位將軍,十四萬新附軍、兩萬探馬赤軍,崩掉他們的牙齒?”
“將軍,出兵吧!阜民錢監,東莞、大寧、歸德、黃田七八個鹽場都在珠江口東岸,要是叛賊取了惠州,這些地方都保不住,咱們拿什麼養兵?”上萬戶費聽捷利從旁勸道。少主的心思,他全明白,要實現那個計劃,就必須弄到大筆的金錢,廣州灣是著名的鹽場,惠州又有銅礦,無論如何,都得牢牢的握在手上!
李恒搖搖頭,遲疑未決:“咱們幫著劉深,在惠州城下死戰,若是塔出經贛南下梅州或者汀州,抄了反賊的後路,豈不是什麼功勞都歸他?”
西夏奴李恒身為江西參政,他在人生道路上計劃好的下一個職位,最有可能性的便是江西行省右丞,但很不幸,現在這個職位由新一代蒙古人中的佼佼者,滅宋大功臣塔出占據,他們的矛盾,根本無法調和。
“大宋滅亡,南方的戰事隻剩下琉球反賊沒有平複,蒙古人能給咱們的,已經不多了。”費聽捷利笑笑,指著地圖說:“所謂的官職雖然重要,但金錢和軍隊,顯然更重要。少主請看,從廣州到惠州,走北路從增城、博羅可以去,走南路過東莞也行,咱們隻須……”
“妙計!”李恒拊掌大笑,一把摔碎了手中的茶杯:“管教南蠻子來得去不得,管教塔出吃個啞巴虧!”
惠州城外。漢軍第一師、金剛師兩萬餘人,擺開了攻城的架勢,平南元帥劉深手下雖然有八萬新附軍,卻全都龜縮在城牆後麵,根本沒有出城決戰的勇氣。
幾個小兵,紮堆在城牆上議論著,有個愣頭青咋咋呼呼的道:“明明比咱們少得多,劉大帥怎的不出城決戰?窩在城裏,難道還指望他們自己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