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船一過江心便進入了元軍火炮的射程之內,無數船隻接天連雲而來,船帆得江風助力,船首劈波斬浪,軍威勢不可擋,伏於江堤背麵的蕭達狸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緊握戰刀的手心浸出了冷汗,不由得回頭看了看大運河入江口陣地上,那一排排黃澄澄的鑄銅大炮。
誰不知道元軍弓馬嫻熟,漢人則火器犀利?躲在這大堤背麵雖不至於被炮火炸成碎片,也難免被爆炸波及,血肉之軀怎麼抵擋人家的炮子?隻有靠後麵的炮手們救命呐!
蕭達狸暗暗祈禱著,蒲察合安卻雙目放光,握著狼牙棒的手臂上根根青筋暴起,肌肉突突突直跳,渾身的熱血像沸騰了一般。
契丹遼朝亡國已久,當年氣吞萬裏如虎的心氣兒也沒剩下許多了,女真金朝則剛剛倒在大元鐵蹄之下,蒲察合安的記憶中,還留存著祖宗們破開封亡北宋、搜山檢海捉趙構的威風,麵對強大的漢軍渡江艦隊,與其說他是害怕,不如說是臨戰前極大的興奮。
來吧,我蒲察合安要讓你們南蠻子見識見識女真兒郎的武勇!
元軍炮兵陣地上,在軍官皮鞭和彎刀的威脅下,士兵們將火藥麵灌進炮口,塞進實心鐵球炮彈,用木杆壓緊,最後估計漢軍兵艦的方位,調整好炮聲角度,一切準備就緒,隻等漢船進入炮擊範圍。
可漢船停在了三百丈外——這幾乎是元軍鑄造火炮的最大有效射程了,所以炮手萬戶猶疑著,遲遲沒有下定開火的決心。
元軍火炮使用散裝火藥麵,本來裝彈速度就比漢軍火炮慢一些,大都炮手萬戶府的熟練炮手,又多數跟著伯顏死在了長江南岸,這讓火炮的裝彈速度進一步下降,所以必須把握好第一輪齊射的時機,絕不能浪費這次寶貴的機會。
這麼遠的距離,就算開火,隻怕大多數炮彈會掉到水裏去,能否命中就全靠運氣了!炮手萬戶猶豫著將小紅旗舉起,卻遲遲沒有揮下,身邊握著牛角號的親兵們,也就遲遲沒有吹響已舉到嘴邊的號角。
你不發炮,並不代表別人也會一直等下去,就在元軍炮手猶豫的時候,金山寺上親臨前線的楚風,從望遠鏡中看見海上君王號的舷側火光閃動,綻放出第一朵白花。
似乎緊接著,又似乎在沉寂中等了許久,第二門、第三門大炮噴出了複仇的烈焰。
就像一座埋藏地底深處,千萬年中積蓄醞釀了無窮怒意的火山,於一刹那間轟然噴發,最初的一點火星閃過,舷側的炮窗就接連不斷的噴發出火光和巨響,海上君王號右舷的二十五門十二斤重炮一門接一門的發言,火光連成了火線,隨之各船的六斤炮、三斤炮響徹雲天,把黎明時分的長江江麵映成了火焰之海,遠遠看去,似乎無數團火光,就在大江的風口浪尖上一一綻放。
“此戰,必勝!”楚風放下了望遠鏡,向文臣們一揮手,徑自走進金山寺中。
文天祥微一錯愕,隨後微微一笑:皇帝還真放心他的將軍們啊!
不過,今天的戰場上雲集了陸猛、陳吊眼、侯德祿、法本等等名將——八年前他們要麼是普普通通的匠戶子弟,作為佘漢義軍首領的陳吊眼、故宋軍人世家兒郎的陸猛就已算佼佼者了,根本不可能和北元燦若晨星的名將們相提並論。
然而現在呢?在火槍火炮、鋼鐵盔甲組成的漢軍陣線之前,在利用日食、天文大潮、陸海聯合作戰、熱氣球等等匪夷所思的戰術之下,張弘範、伯顏、李恒、阿剌罕、唆都……鐵蹄踏遍全世界的北元名將們一一隕落,而陸猛、陳吊眼、侯德祿等等大漢帝國的新秀則冉冉升起,赫赫威名,令高麗、東瀛和整個南洋的蠻夷們聞風喪膽!
今非昔比,大漢帝國的軍中菁華盡在此間,皇帝和咱們文臣們,也真的隻需要坐等戰況了吧!
“罷罷罷,老夫且學謝安於淝水生死之戰時安坐弈棋,也和陛下來上一盤。”文天祥笑得很愉快,因為他知道皇上是個如假包換的臭棋簍子,既然自己修齊治平之術無法望其項背,隻好在棋盤上找回點自信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