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退卻了!
自楚風琉球建政、鼎興海東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軍事學院的戰術規程中隻有進攻進攻再進攻的軍隊,竟然開始緩慢而有秩序向南麵撤退!
“南蠻子膽寒了,他們準備退到露筋鎮堅守待援!”這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阿裏海牙的第一判斷。
京畿駐軍讓開中路,怯薛軍快速突擊的命令已到了喉嚨口,卻被張珪打斷了。征南都元帥眯起了眼睛,聲音中帶著一絲狐疑:“旗幟未見散亂,隊伍未見零落,撤退之時陣型尚有如此嚴整,不愧為天下強兵……”
確實,後隊變前隊、前鋒作後衛,方才抵擋著元軍衝擊的前線將士們,仍然保持著完整嚴密的步兵陣型,緩緩向後移動的同時保持一直麵對元軍,明晃晃的刺刀、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元軍,不給他們渾水摸魚的機會。
為什麼要撤退?一而衰、再而竭,現在的漢軍還沒有任何衰竭的跡象,甚至在前一刻,他們還打了一個不錯的反衝擊呢……在抉擇的關頭,張珪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冷靜,要鎮定,第一軍孤軍深入來到高郵以南,你就已把勝利牢牢的握在掌中,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勝利從機會轉變為現實!而這,需要耐心。
“再押後一點,我想,能等到更好的機會。”張珪下定了決心,斷喝道:“京畿駐軍正麵四個萬人隊,進攻!”
牛角號吹起,牛皮鼓擂響,四萬精銳蒙古武士在遼闊的大地上排成了象征死亡的灰白色衝擊波,以排山倒海的氣勢衝向了緩慢後撤的第一軍,蒙古武士們策馬飛馳,臉上還帶著猙獰的笑容。
連日在淮揚之地放手燒殺***個個賺得盆滿缽滿,可想到飽經戰亂的淮揚尚有如此財富,那麼素稱富庶的江南,豈不十倍於淮揚?
惟有眼前這支軍隊,是大元天兵踏足江南的障礙,隻有消滅了他們,武士們才能踏上江南的膏腴之地,肆無忌憚的搶掠,把農夫們辛勤耕作積累的財富,和江南水鄉溫柔美麗的女子納為己有!
“殺!殺光南蠻子反賊,張大帥許咱們下江南,百日不封刀!”蒙古中萬戶失烈門瘋狂的叫囂著,親兵們高聲大喊,把這個好消息傳到每一名武士的耳朵裏。
百日不封刀?那就是能放手搶劫財物、淫辱女子,整整一百日啊!蒙古武士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眼神中隻剩下了赤裸裸的欲望,對財富和女人的渴求,轉變成衝天的殺意滲透到血管裏,心髒劇烈的跳動,將沸騰的熱血和殺戮的欲望傳遍全身,麵容扭曲痙攣、眼神凶如豺狼,他們已化為吃人的惡魔!
對麵撤退了一段距離的漢軍,想必已在這巨大的血腥恐怖之下,雙腿發軟,身子如篩糠也似的抖起來了吧?一直到百米的距離上,他們還沒有開炮射擊,他們已呆若木雞!蒙古武士們高興得哼起了對偉大的成吉思汗的讚歌,因為按照過去的經驗,漢軍下一個動作必定是背轉身逃跑,同時把脆弱的後頸留給大汗彎刀來收割……
沒有!漢軍巋然不動!
衝鋒到漢軍陣前五十米,草原上追獵狐兔練出的銳利眼神,使他們看清了漢軍士兵的眼神,既不是自知無幸、壯烈犧牲前的絕望與悲憤,也不是膿包軟蛋的怯懦和畏懼,而是輕蔑、輕蔑到不屑一顧,就像他們麵對的不是四萬名策馬疾馳的蒙古精兵,而是一群徹頭徹尾的死人!
張珪的直覺挽救了怯薛軍的覆亡。
在這個時代傳統的戰爭模式下,沒人注意到漢軍撤退之後腳下的土地與別處有什麼不同——不過,經過千軍萬馬的踩踏,亂糟糟的地麵上荒草倒伏,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人腳印、馬蹄印、炮車輪轍,要發現這個問題也確實不容易。
當然,更沒有人注意到有好幾根細細的絲繩,從那片有些異狀的土地中鑽出,在荒草掩蓋下一直延伸到漢軍陣後,也不會奇怪於陣後那些拽著絲繩的工兵團戰士,神情是多麼的緊張。
直到四萬名以密集陣型強行衝擊的元軍,幾乎全部進去了那塊奇怪的區域,工兵們才將手中繃緊的絲繩狠狠往後一拽!
巨大轟鳴聲中,中萬戶失烈門忽然感覺全身沒有了重量,四周的景物突的一下朝地平線以下沉降了下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直到失烈門發現腳下的大地已變成了一片火海,才知道自己飛上了空中。奇怪,我怎麼會突然從馬背上飛起來……這是失烈門腦中最後一個意識,畢竟,被高速彈片切斷脖子,離開軀體的腦袋也隻能維持那麼一兩秒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