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財中的糧食、鹽巴、獸皮、棉布被連雲寨的百姓和奴隸娃子們分了個一幹二淨,地契、租約、賣身文書、驢打滾高利貸借條全部付之一炬,就連後宅中蓄養的奴婢、侍女也一哄而散各回各家,鬆潘土司黨家這株在川北山區生長數百年的參天大樹,就這樣被大漢帝國輕而易舉的連根拔起,幹淨利落得連點渣滓都沒有剩下。
有組織的分配已經結束,金泳帶來的幾名情報司官員,在抄家這項工作上非常富有專業作風和敬業精神,他們帶領漢軍把黨虎的土司宅子細細搜查了兩遍,但凡有用一點兒的東西都拿出來分給了寨民,最後才允許人們進入土司宅子。
但和這裏的吐蕃、黨項寨民比起來,如果說大漢帝國情報司官員的抄家技術屬於大學本科,那麼山民們至少是博士後水平,他們以不放過一針一線的勁頭,進行著瘋狂尋寶大作戰,比如土司家堆放磚茶的倉庫,漢軍士兵把所有的磚茶都搬走、分發了,可番民們仍然從牆上、地上刮著茶末灰兒,直到刮下來的東西有九成九不是茶末而是泥土,他們才極其不甘心的罷手。
破爛的籮筐、女人撒尿的夜壺、一點兒殘餘的鹽巴……大漢帝國情報司的副司長金泳金大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吐蕃、黨項番民們你爭我奪,猶如一群辛勤的工蟻。
“戰利品都分給這些番民,咱們不是貓咬尿泡——空歡喜一場?”第三師師長樊忠手指狂歡的番民,悄悄問的金泳。
大漢帝國以農工商立國,新儒學講求義利統一,漢軍雖嚴禁騷擾百姓,卻有搜刮新占領區官衙府庫和敵人、漢奸家宅的優良傳統,每到一地,漢軍就會配合情報司、保安司官員搜捕漢奸叛徒、蒙古將領和色目奸商,並將他們的家宅抄查一空,戰利品全部上繳國庫後,其中會有一部分作為基礎軍餉和作戰津貼之外的獎勵分發給部隊,當然,這也是楚風用來提高漢軍士氣的一種手段。
金泳回頭笑笑:“放心吧,黨虎的金銀財寶,以及象牙佛像、金絲唐卡之類值錢的東西早已運了出來,並且上了軍需官的帳薄。何況,邀買民心比一次的戰爭所得更重要,將吐蕃、川邊納入大漢的懷抱,將來改土歸流設置大漢官衙,這裏會給朝廷帶來源源不斷的稅收。”
這裏會有稅收?樊忠有些不敢置信,眼前的吐蕃、黨項部民們,一個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能從這裏收到稅?
“我軍抄查黨家土司所得的金銀細軟,初步估計價值大漢金鈔二百五十萬元,要真沒有一點油水,黨家土司如何積聚起這筆財富的?”金泳笑嗬嗬的,就像一尊笑羅漢,“樊師長莫要忘了,這裏是由川中入吐蕃的茶馬古道!”
茶馬互市!樊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當年大宋缺馬、吐蕃等地缺茶,雙方在邊境上以茶葉和馬匹互相交換,其中的賺頭極大,如今大漢雖有遼東馬、大食馬,不再缺乏馬匹了,但吐蕃產出的金銀、銅器、象牙雕刻、犛牛肉、乳酪和冬蟲夏草、雪蓮花等名貴藥材,運到中原漢地都是值錢的貨物啊!另一方麵,內地生產的鹽巴、機織布匹、瓷器、鋼鐵工業製品和茶葉,不也是吐蕃急需的東西嗎?
沿川邊西進,控製吐蕃高原,不僅有天下一統的政治考慮,有作為川中屏護的軍事意義,還有著巨大的經濟利益。
忽然一陣哭聲打斷了樊忠和金泳的交談,偱聲看去,原來黨家土司的家族成員們正在放聲大哭:黨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至少有那麼百十號人,不過正所謂樹倒猢猻散,仆婦、奴婢都借著燒掉賣身契的機會跑了出去,奴才們見勢不妙便溜之乎也,還有人趁火打劫反戈一擊,連黨虎的兩個小老婆都跟著老相好腳底板抹油開溜了……所以黨家這百十號人到現在,就剩下了十幾個人,其中有黨虎的大老婆,以及子女、叔父等直係血親。
他們是黨虎的至親,如今家破人亡,想走也沒地方去了,眼見偌大一份家私化為烏有,他們簡直痛徹心肺,坐地上捶胸頓足的嚎喪。
不過,來來往往的番民沒有人同情他們,甚至還有膽大的奴隸娃子借故撞上去,往土司老婆身上摸一把,然後眉花眼笑的離開——土司老爺用皮鞭、剝皮刀和燒紅的鉛汁對付奴隸娃子,也就別怪娃子翻臉不認主,瞧漢軍的威武陣勢,白癡也明白如今鬆潘的天不在屬於黨家,而屬於大漢皇帝啦!
黨虎竟敢劫掠漢民百姓當作奴隸娃子,阿黑,或者應該叫做周致遠的遭遇,使漢軍士兵們深恨黨家土司,所以負責監押黨虎家人的士兵,遇到有人借機報複上來踢打兩腳,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土司家人要敢反抗,皮鞭子就劈頭蓋臉的抽下去,一群人直叫喚,好似鬼哭狼嚎。
樊忠不由歎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黨虎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金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這點報複算什麼呀,他還要往火上澆一瓢油呢!這第一把火燒得越旺,這裏的吐蕃黨項部民才越對大漢忠心,什麼土司、頭人數百年統治的影響,才能幹淨利落的瓦解,從人心中瓦解。
“殺了我,有種給老爺一個痛快!”被綁在木柱上的黨虎恰到好處的叫了起來,親眼見到家產被洗劫而空,地契文書被燒成了紙灰,小老婆也跟著當年未嫁時的老相好手牽手了,這位昔日威風凜凜的土司老爺,氣得眼睛比兔子還紅,但看他呲牙咧嘴的一幅凶相呢,又有些兒像藏獒。
“老爺來送你歸陰罷!”金泳笑得很奸詐,就像一隻千年老狐狸,還是越老越胖的那種。
一刀給你個痛快,嘿嘿,那太便宜啦!
一些奇奇怪怪的抄沒物資,被漢軍官兵送到了木台上,而對土司府剩餘財產的搜刮也告一段落,人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木台,大部分人走出土司府來到小廣場,目光重新聚集到金泳的身上。
隻見這位漢官舉起了一件白森森的東西,上下兩個圓弧,就如兩個碗、碗底相連接的造型,兩麵碗口蒙著皮,分明是一個腰鼓的造型,看那鼓身非木非金,好似象牙雕刻的,卻有帶著瘮人的慘白,遠不似象牙的月白、溫潤,又有一根鼓槌也是相同的質地,鼓身與鼓槌上皆鑲嵌琉璃、貓兒眼、金剛石等七寶,華貴非常。
“這件東西,你們可知道是用什麼製成的?”金泳將鼓和鼓槌高高舉起,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需要證人,全連雲寨的人都知道,那是人皮鼓和人骨鼓槌,鼓麵是剝下奴隸娃子的人皮硝製而成,鼓身則是兩隻人顱骨上下相扣,那鼓槌是人的大腿骨製成!
這件寶物是土司黨虎用來供奉大歡喜佛的法器,也是他震懾此地百姓的工具,對它的來曆,所有番民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