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睡吧~乖乖睡嗬~”臨安漢皇宮瑤光殿,身披純白狐裘的雪瑤粉妝玉砌,輕輕推著搖籃,溫柔的哼著兒歌,哄搖籃中的兒子入睡。
金絲楠竹編的搖籃,散發出幽微的清香,還沒滿歲的孩子皮膚嬌嫩白皙一如他的母親,裹著絲棉的繈褓,躺在搖籃中像個雪團似的。
金風侍弄著八寶鑲金爐中的線香,玉露從紅泥小火爐上提起紫砂壺,往琉璃夜光杯中傾倒著茶水,天光映照,雨雲香片琥珀色的茶汁在琉璃杯中變幻著華彩,氤氳的水霧如夢似幻。
當年的兩個七八歲小丫頭,現在已是二八年華的佳人。
每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心中都有一個粉色的幻夢,亭亭玉立的懷春女孩,時常夢想著將來自己的夫婿,究竟是風流儒雅吟誦著柳永詞的江南才子,還是叱詫風雲萬軍辟易的北地健將?
久在宮中,兩位少女心中編織著的夢,也就與眾不同:
風流儒雅,又要知疼著熱暖人心的,像趙孟頫那樣就算得上當今的第一才子了吧?可玉露時常在想,要是和廓清寰宇、一振華夏的大漢皇帝楚風相比,似乎又太文弱了些,沒有那種吐納乾坤的氣度。
器宇軒昂,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泰山壓頂也不彎腰的軍中鐵血男兒,那麼皇家陸軍總司令陸猛無疑是將星中最為耀眼的一顆,不過金風又覺得,如果和總是被雪瑤姐姐叫成“楚呆子”卻從來不惱的楚風相比,陸猛那樣的軍人,未免又刻板無趣了些。
兩女生活在宮中,識文斷字也是雪瑤親授,見過的年輕男子無非就是常到宮中看望堂妹的趙孟頫,朝堂議政的李鶴軒、陸猛、侯德富等人,可比過去比過來,好像還沒有誰能比得上那個成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皇帝。
唉~以前隻覺得他有些懼內,有些好笑,時不時還冒點傻氣,也沒覺得有什麼帝王之尊,如果說優點,那麼比誰都好相處,就算個優點吧!
可臨到自己了,雪瑤姐姐開玩笑說看上朝中哪位,她以皇後之尊親自去保媒,兩女這才胡思亂想了一番,到頭來她們才驚訝的發現,竟然找不出比那個雪瑤姐姐口中的呆子更好的。
“也許,我們在宮中呆久了,潛移默化受到雪瑤姐姐的影響,所以才這麼認為,”金風像個小大人似的對玉露說:“等到我們嫁人,有了自己的夫婿,就不會這麼想了。”
嗯!玉露用力點了點頭,可問題又出來了,既然要嫁人之後才知道夫婿好不好,那麼到底嫁給誰呢?
發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陸猛,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娶妻的李鶴軒,都是三十歲上下的鑽石王老五,另外,趙孟頫雖然已經有了才女管道升為妻,如果能嫁給這天下才子的話,做二房似乎也很不錯了。
金風玉露比較來比較去,到最後也沒拿定主意。
“唉~”玉露長歎一聲,“還是雪瑤姐姐好啊,被相爺送給楚皇帝,一點兒也不愁嫁!”
金風卻有些納悶,是啊,正如玉露所說,雪瑤姐姐身為皇後,看上去也頗得寵,又新近誕下了皇子,本人還是皇家醫院的院長和皇家人文學院音樂分會的會長,編定的《本草新注》和《七階音律》通行全天下,應該是毫無憂慮才對,可最近幾天,為什麼她的眉頭時常微蹙?有什麼為難的呀,難道這天底下還有那呆子皇帝做不到的事情?
在單純的金風心目中,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楚風做不到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難題,於他而言都不過輕而易舉,而雪瑤姐姐的任何要求,呆子皇帝是一定會辦到的——就算十二萬分的大難題,最多撒撒嬌求求他唄!
“睡吧,睡吧,”雪瑤哄著孩子,她的玉兒已經進入了夢鄉,看著嬰兒天真無邪的麵容,她心頭的三分煩惱也就去了兩分。
最近,不知道從哪裏刮起的一陣歪風,幾分商辦報紙上連篇累牘刊載的文章,說義父陳宜中在南洋總督任上殘薄刻毒、屠戮無度,討平叛亂或者剿滅海盜時整村整島屠戮,老幼良賤不留,實在是上幹天和、下違人道,還有人聯係到故宋時代的往事,劈頭蓋臉的一通大罵,諸如此類的文章把矛頭對準了陳宜中,大有掀翻他總督位置的意思。
更惡毒的則有人在一份商辦小報上鼓吹“蘇護獻女於前,妲己魅主在後”,分明是意指自己和義父內外交通結黨營私了!
雪瑤出身相府歌伎,心本來就比較重,自覺趙筠是堂堂故宋大長公主的身份,父親秀王在抗蒙之戰中盡忠全節,堂兄趙孟頫是“當世活班超”的虎穴英雄,王敏兒一家是楚風的救命恩人,陳淑楨以佘漢義軍統帥身份送來閩廣之地,烏仁圖婭令遼東十萬控弦之士歸漢,皆有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