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沙漠之夏的下午,毒辣的日頭頂在天空正中,無情的揮灑著堪比火焰的熾熱陽光,烤得大地滋滋作響差一點兒就要冒出油來,偶爾可見的池塘綠洲似乎也帶不來幾絲清涼,瞧,就連生在水邊的沙棘叢都被曬得蔫頭巴腦,看上去隻須幾顆火星就能將這點兒可憐的植物點燃。
遠遠的從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虛影,他瞧見綠洲登時欣喜若狂,立刻加快了腳步,足尖點地勢如禦風而行,速度極快的奔到了水塘邊,俯身去飲那寶貴的清泉。
若是有從巴士拉、耶路撒冷或者亞丁港過來的駝隊,見到這一幕時隻怕要疑心自己看見了海市蜃樓,:
這茫茫大沙漠是生命的禁區,一旦迷途之後,便是安拉的意誌也難使你逃出生天,更何況還有那窮凶極惡的沙匪虎視眈眈?
南來北往的商隊從來都是沿著沙漠邊緣行進,並且成群結隊以相互扶持,像這樣孤身一人到此的,而且沒有馬匹駱駝代步,簡直不是活人能做出的事兒。
“咕咚,咕咚”,那人小口啜飲著清泉,盡管長途奔跑之後身體缺水到了極點,嗓子快要冒出煙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極度缺水的信號,他也沒有急著牛飲,而是以頑強嚴格控製著速度,緩慢的讓水分進入身體,滋潤著幹渴已久的五髒六腑
——隻有這樣做,才能避免幹渴、劇烈奔波之後立刻休息飲水導致的“醉水”現象,使身體保持行動的能力。
是的,蕭平必須小心謹慎,昨夜被他擊傷的那個阿薩辛女刺客還帶著兵馬在身後緊追不舍,他必須將這群人引得遠離哈辛部駐地,因為根據法蒂瑪偷聽到的內容,沙匪們此時正在進攻哈辛部的營地,要是紮克裏亞這一千人再趕了過去,無疑會對防守方形成巨大的壓力。
特別是夜晚,槍械與冷兵器之間的差距將被夜幕拉近,皇家衛隊的力量就會顯得捉襟見肘,要是對方增加了這一千生力軍,情況就會變得更加危急,楚風和老哈辛就很有可能守不住營地。
所以蕭平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將敵人引開,最初奔行時他每一步都大力掀起沙塵迷盲敵人的視線、搞亂地上的足跡,紮克裏亞這邊的敵人並不知道陳淑楨等人已回了哈辛部營地,契而不舍的一直追在他身後。
可是這世上最厲害的輕功,也不可能在長途賽跑中勝過大食千裏駒,蕭平奔出一段距離之後就不再用那種聲勢浩大的方法跑路,而是盡量提起輕身功夫,隻在地麵上留下淡淡的足印,同時借著沙棘刺棗灌木叢和沙丘的掩護,故布疑陣引敵人跑錯路,以便盡量和追兵拉開距離。
當然,在貓捉老鼠的遊戲中,蕭平這隻老鼠不能真的跑掉,至少在引開足夠遠的距離、保證他們回不到哈辛部營地之前,他必須若即若離的逗引著敵人。
半個時辰之前,蕭平就決定放棄這場遊戲了,因為計算敵人縱馬全速奔行的時間,馬力的消耗,以及遠離哈辛部營地的距離,追兵已不可能在明日清晨天亮前趕到哈辛部投入戰鬥,畢竟追來時他們縱馬全速奔行,回程時馬兒疲憊不堪可跑不了那麼快。
可蕭平驚訝的發現,原來敵人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若即若離”才沒有跟丟,恰恰相反,當最後完成誘敵任務他想要甩掉敵人的時候,在沙丘背麵、灌木叢中用足跡設置了四處疑陣,改變了三次方向,敵人每次都在停下來很短的時間之後就找到了正確的方向,陰魂不散的跟了上來。
蕭平很有些吃驚,“原來那阿薩辛妖女本領高強,竟能識破我布下的假蹤跡,哼哼,這小娘皮雖然厲害,到底中了計,帶著七八百兵馬追老子屁股後麵吃灰!”
貓捉老鼠的遊戲也不是那麼好玩的,體力消耗極大,氣溫太高,喝幾口水很快就渴了,背著的水早已喝幹,蕭平取下軍用水壺滿滿的灌了一壺水。
剛剛旋上蓋兒,遠處沙丘的邊緣就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趴在刺棗叢中的蕭平瞳孔猛地一縮,他發現陸續出現在那黑色身影之後的,隻有區區二三十人。
就在此時,那從頭到腳籠罩著黑色罩衫的阿薩辛大師,尖銳如針的目光突的一下向蕭平藏身之處射來,正巧與他刀鋒般犀利的眼神在空中相遇,頓時激起了無形的火花,令兩人同時感覺眉心一疼。
英迪莎爾很有幾分得意,她最初的確中了計,紮克裏亞手下千名戰士除了兩百人留在綠洲邊的營地,其餘八百人都被她帶了出來追趕努爾嫚
——此時她還不知道楚風的身份,毫無疑問掌握著阿尤布王朝財富秘密的努爾嫚,才是她的首要目標,那筆巨大的財富是她主人謀求霸權的階梯。
既然努爾嫚被劫走,英迪莎爾更坐實了楚風一行人大漢帝國情報司密探的身份,要對付近百名荷槍實彈的漢軍士兵,帶八百名遊牧騎士才能保證勝利。
至於地麵上沒有第二個人足跡的可疑之處,也因昨晚和陳淑楨的交手而被她排除,那位神功蓋世的女子,有很大的可能做到抱著努爾嫚飛奔,還能踏沙無痕。
於是英迪莎爾興致勃勃的帶著士兵們追趕蕭平,並且蕭平故布疑陣做成的假蹤跡,也被精通阿薩辛秘術的女刺客輕易破解,他們甚至發現了他扔掉的步槍……忍受著腿部的腫脹疼痛,她咬牙切齒的追了下去,一心想著報仇雪恨……
直到又遇到疑陣,停下來分辨的時候,一名士兵無意中提到還有兩名奴隸逃走,英迪莎爾才知道自己中了計,氣得她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腿上的傷處也越發腫脹難受了。
阿薩辛大師也不是易與之輩,既然明了蕭平誘敵的計劃,她也就將計就計,令八百名士兵分批退出追趕的行列,趕往哈辛部助戰,自己則帶著二十幾名精銳戰士,陪蕭平把貓鼠遊戲玩到底。
“哼哼,不但紮克裏亞的人會和父親合兵一處,今晚將哈辛部踏為平地,我還要將你擒住,讓你知道膽敢擊傷一位阿薩辛大師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英迪莎爾冷冷的盯著灌木叢,她已經發現了綠洲池塘邊的水漬,很明顯那不是鼠兔或者狐狼留下來的。
英迪莎爾嘴角帶上了一絲殘酷的笑意,她甚至隱隱有些惋惜,這個卡菲勒男子能和她周旋這麼久,並且破天荒的擊傷了她,並一度使她中計,對內心驕傲已極的阿薩辛大師來說都是極令她驚訝的事情。
“我一定要親手戰勝這個弄傷我的家夥,送這個狂妄的卡菲勒下火獄!”英迪莎爾朝身後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們不要上前,她要獨自享受戰勝強敵的快樂,絕不與人分享。
慢慢的、慢慢的搖動絞盤,精鋼打造的短弩上好了弦,卡槽裏三棱倒鉤箭的銳利尖端,在陽光下閃耀著藍汪汪的光芒,分明塗上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輕拍馬臀,英迪莎爾信馬由韁,繞開一座遮蔽視線的沙丘,此時灌木叢中刀鋒般閃亮的眸子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