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踐踏著堅貞之泉湖畔的土地,堅硬的蹄鐵刨刮著地麵,沙土紛紛揚揚,數千騎兵奔馳之際就像掀起了一場橫掃沙漠、席卷一切的黑沙暴。
曼努埃爾率領士氣高漲的沙匪從東麵發起了進攻,每一名沙匪都充滿了戰鬥的渴望,因為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已經擺脫了被出身部族放逐的可悲宿命,成為了光榮的聖戰者。
“殺光卡菲勒,消滅哈爾比,搶劫他們的財產,擄走他們的女人!”
這是穆聖對聖戰者的教導,所有的聖戰者會在戰爭中獲得豐厚的回報,萬一失去了生命無法享受這筆紅利,那麼有乳河、蜜河、清水河,加上七十二名處女的天堂,則是戰死者所獲的補償。
不過比起虛幻的天堂,塵世間的財產更令沙匪們心動,瞧著哈辛部連綿不絕的營帳,和關在羊馬欄裏的牲畜,還有那些驚慌失措的婦女和女奴,進攻者的眼睛就開始急劇充血。
哈辛部駐地在美麗富饒的堅貞之泉湖畔,不愁水源,族中牛羊駱馬甚多,在阿拉伯半島算富庶的部族,這樣的部族就像是塊肥羊肉,誰都想咬一口。
可沙漠上也有著自然產生的生態平衡,有狼群一樣嗜血野蠻的沙匪,便有若幹部落聯合組成的紮拉克,以及公推的首領埃米爾,無論多麼強大的沙匪,也不可能和一個紮拉克之內十幾個、幾十個部落上萬遊牧戰士相抗衡,所以沙匪隻能搶劫一下落單的旅人,或者某個倒黴的商隊——前提是這商隊不屬於任何一個強大的紮拉克,或者沙匪們有信心不放走一名活口。
像哈辛部這樣富庶的遊牧部族,又從屬於一個相當強大的紮拉克,沙匪們以前做夢也不敢打它的主意呀,現在居然能肆無忌憚的發起進攻,對方的埃米爾還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曼努埃爾衝在最前沿,作為虔誠的穆斯林,他像若幹年前的真主之劍薩拉丁那樣,在戰鬥中衝鋒在前,並且將手中的新月寶刀高高舉起,刀鋒反射著森寒的月光,如啟明星般指引了進攻的方向。
通過白晝的戰鬥已經證實了對麵“帝國情報司密探”所用步槍的有效射程在四百米左右,曼努埃爾率領沙匪們從距離防守方一千米開始小步快跑,逐漸加速,這樣在進入步槍射程時正好提升到最高速度,以便盡快衝過火力覆蓋區,進入遊牧黑弓的射程,或者幹脆肉搏。
曼努埃爾緊緊的盯住那座可怕的沙丘,白晝有至少一百五十名沙匪被沙丘上射來的子彈奪去了性命,現在它還像白天那樣可怕嗎?
“真主佑我!”縱馬跨過距離沙丘四百米的死亡線,通過這條死亡與生存的分界線時堅定的曼努埃爾心中也不無忐忑,他低聲祈禱著,一個蹬裏藏身閃到了馬腹右下側。
劈裏啪啦爆豆子一般的槍聲,在沙匪們衝過死亡線的同時在沙丘頂端炸響,月夜中一朵朵金色的火花在槍口綻放,呼嘯而來的子彈一頭紮進了沙匪群中。
曼努埃爾一陣肉疼,他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被子彈一槍斃命就去天堂享福那倒也罷了,就怕有些倒黴蛋隻是受傷落馬,要麼腿被掛在馬蹬上,由狂奔的馬兒活活拖死,要麼幹脆被飛馳而過的戰馬踏成肉泥。
白天的經驗說明沙丘上的兩輪槍聲之間會有片刻的間歇,曼努埃爾利用這個間歇坐回馬背,四下看了看,登時喜出望外:果然暗夜使步槍的命中率大幅下降,白天這一輪射擊至少會有二十名夥伴送命,現在倒黴的隻不過十餘人而已,傷亡下降了一半!
曼努埃爾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他興奮的將戰刀虛劈,雙腿一夾馬腹竄到了最前沿,大聲喝道:“安拉與我同在!”
“真理之光輝煌!”沙匪們齊聲高呼,將身子緊緊的貼著馬背,他們知道最多再挨三四輪槍擊,背負的遊牧黑弓就能將箭雨傾瀉到那可惡的沙丘之上,就算要把手中的彎刀抹上敵人的脖子,也隻需要再承受五六輪打擊而已。
五六十的傷亡,對於近兩千數目的沙匪而言,完全可以輕鬆承受,埃米爾紮克裏亞的到來,不僅鼓舞了他們的士氣,解決了後顧之憂,還令沙匪們可以集中兵力
——目前,本應作為部族守護者的埃米爾大人,正親自領兵守在北麵、西麵堅貞之泉湖邊,堵住哈辛部逃走的退路,令沙匪們得以在東南麵從容進攻。
沙丘之上,三十名皇家衛士半跪著不間斷的射擊,自由射擊並沒有人喊口令,但衛士們都是千條萬選的軍中精銳,射速都在每分鍾五發左右,裝彈、瞄準的速度也相差無幾,所以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排槍輪射的格局。
衛炳坤扣動扳機,槍身後座肩頭一震,槍口火花綻放,幾乎同時三百米外的一名沙匪胸口也有血花綻放。
子彈出膛的同時,衛炳坤根本沒有花費時間觀察是否命中,而是立刻將槍口掉轉朝上,撕開紙彈殼完成裝彈動作,同時嘴裏自言自語的道:“嘿,俺老衛久在北地,一到晚上就成了睜眼瞎,自打投了漢軍吃了那鯨魚的肝子,這眼睛半夜裏也是賊亮……”
衛炳坤便是那十路潭腿有八九成火候的北地高手,他的射擊術也是衛隊中頭一等的。
那會五郎八卦棍的柳乘雲,槍法卻沒有衛炳坤這麼好了,他已連續兩槍沒有擊中敵人,正往槍膛裏裝好了子彈,往引火孔裏塞雷汞底火呢,聞言一邊據槍瞄準,一邊道:“那衛兄若是退伍了,下海做個采花大盜,倒是不屈才。”
衛炳坤生性沉穩,不待多言,一槍將對麵的敵人掀飛了半個天靈蓋——現在沙匪們已經衝到了兩百多米的距離上,衛炳坤的槍法已經能保證槍槍爆頭了。
緊接著砰的一聲槍響,柳乘雲這下倒是打中了敵人的肩膀,那敵兵身子一晃栽倒下馬,若步兵隻是個重傷殘疾,他這騎兵就倒黴了,後麵緊跟著衝刺的夥伴根本無暇閃避,不知多少馬蹄從這人身上踏過,很快就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全靠距離近了才開葷,而且衛炳坤是一槍爆頭,自己卻是擊傷而已,柳乘雲不禁臉上一紅,手腳麻利的裝上子彈準備下一次射擊了。
戰場上的時間過得飛快,承受了四輪打擊之後,沙匪們就可以發揮弓箭的作用了,他們紛紛取下背負著的遊牧黑弓,就在馬背上射出了弓箭。
與蒙古大軍發射箭雨時,箭矢遮天蓋地有如烏雲蓋頂的威勢大大不同,阿拉伯人的弓箭並不以密集拋射箭雨傷敵,上千人射出箭矢的時間有先有後,於是看上去就顯得稀稀拉拉,有的箭矢已經射到了沙丘上,有的箭矢才剛剛離開弓弦。
然而遊牧黑弓所以有個黑字,便天然多了三分陰狠歹毒,那遊牧黑弓通體烏漆麻黑,射出的箭矢也是閃著烏光,於月夜下就像一道道黑色的暗影劃破長空,借著深藍色的天幕背景為掩飾,肉眼竟十分難以辨別,箭頭又用了特殊的結構,勁射之時竟然不帶破空之聲,極其難以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