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人的馬隊在幹燥的沙漠戈壁上奔馳,堅硬的蹄鐵刨刮著疏鬆的沙質地麵,掀起漫天的黃沙,數丈之外就難辨人影兒。
每一名騎士、每一匹馬兒都裹滿了沙塵,除了兩隻眼睛身上哪兒都是黃沙,遠遠看去活像兵馬俑從始皇陵中複活,跑到了萬裏之外的阿拉伯沙漠。
老酋長哈辛帶著滿頭滿臉的塵土,他呸呸兩聲吐了口混合著沙礫的唾沫,笑嘻嘻的瞧著前麵不遠處女兒打馬緊隨著“朱大檔頭”的背影。
如果老哈辛的“詭異”笑容被楚風發現,一定會背上發熱心頭透涼,因為這老狐狸完全是一幅老丈人看女婿的表情。
雖然哈辛還不知道曼努埃爾、英迪莎爾父女受塞爾柱蘇丹羅慕洛派遣前來搶奪阿尤布王朝寶藏,乃至羅慕洛勾結諸塞爾柱突厥總督、阿拉伯王公圖謀反叛大漢,但紮克裏亞吞並哈辛部、強娶努爾嫚的陰謀已然大白於天下,那麼將努爾嫚獻給大漢皇帝一事自然是子虛烏有了。
努爾嫚既是未嫁之身,在這阿拉伯地區十五歲也該找婆家了,楚風剛才在確定突圍計劃時固然和老哈辛有所衝突,然則哈辛也是稱雄一方的老狐狸了,如何不明白楚風此舉殺伐果決、當斷則斷,實是位了不起的英雄豪傑?
“老狐狸終日捕沙鼠,被黃沙迷了眼,卻把中國來的猛虎認作了沙鼠!”老哈辛自嘲的一笑。
在這位貝都因酋長眼中,楚風年輕、出身高貴、有殺伐決斷的魄力,這樣的人就像錐處囊中,必然有嶄露頭角的一天:
“將來他也許會做到大漢的宰相,或者,總督?大謝赫?努爾嫚要是嫁給他,不比大漢皇帝差呀!想那皇帝後宮美女成千上萬,努爾嫚雖然美麗,卻沒有獻媚邀寵、爭權奪利的心眼,很難成為寵妃,倒不如嫁給他,瞧他對那幾位姬妾,都是真情實意的……”
再加上楚風承諾包賠哈辛部的損失、幫他們打回堅貞之泉湖畔的牧區、授予他們東印度公司在這一代的貿易代理權,老哈辛更是覺得應該用一種更加牢靠的關係來鞏固雙方的情意。
還有什麼關係比聯姻更合適呢?
先知穆罕默德和富有的寡婦赫蒂徹(這位聖妻提供了伊斯蘭教最初的傳教經費和軍費),所羅門王和埃及法老的公主(法老攻占並焚毀迦南人的迦薩城,把它送給所羅門)……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啊!
瞧著前麵幾乎兩馬首尾相連的女兒和“女婿”,老哈辛就“陰險”的一笑,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楚風在他眼中儼然成了一隻香噴噴白胖胖的大包子,他要用沙漠之狐的智慧,幫女兒把這隻大包子吞下去……
努爾嫚比陳淑楨、塞裏木淖爾和雪瑤更為靠近楚風,兩匹馬幾乎是貼著在跑,瞧著“賽裏木姐姐”那戲謔的目光,可憐的小姑娘臉蛋早就漲成了櫻桃紅,而且掐一把就要滴出水來。
更可惡的是,陳淑楨、雪瑤和塞裏木淖爾三女故意跑得遠遠的,臉上一幅堅決不做電燈泡的表情,令楚風忍不住仰天長歎:天知道前些天是哪三隻醋壇子,用盡各種手段對夫君我嚴刑逼供的?
盡管對艾洪哥哥有好感,可努爾嫚潛意識裏從來沒有想過嫁給一位異教徒,她根本不可能像父親老哈辛想得那樣深、那樣遠。
所以從最初為了避免賽裏木姐姐的誤會,她幾次三番的想打馬和艾洪哥哥拉開距離,可不管怎麼控製馬韁,最終那馬兒總是會跑到楚風身邊,兩匹馬幾乎要貼到一塊兒了。
試過幾次努爾嫚終於無可奈何,因為她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她乘騎的乃是一匹棗紅色的牡馬,楚風所乘的則是一匹雪青色的兒馬,這兩匹馬在跑動時交替打著響鼻、搖晃著尖尖的小耳朵,一挨近就噅兒噅兒嘶鳴,剛遠離就焦急的東張西望……
這一切都說明了它們是一對情侶,而且是感情非常好的那種,所以無論騎士怎麼控製,隻要還在這隊列中,隻要它們能互相看見聽見,那麼它們終歸會跑到一塊兒。
這匹馬,是老哈辛替女兒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