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法城大漢皇帝行宮,本是百年前真主之劍薩拉丁統治時期在本城的府衙,牆壁高厚防禦森嚴,既有規模宏大的尖頂圓宆阿拉伯式大殿,又有裝飾著羅馬柱的澡堂和餐廳,建築群落富麗堂皇,刷著金漆的尖頂在陽光映照下輝煌燦爛。
莊嚴、肅穆,這是它留給全城百姓和過往商客的美好印象,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座輝煌的宮殿右下角那片衛兵營房的底下,還有囚禁要犯的地牢、恐怖陰森的刑求室和陰魂繚繞的處決間。
光明之下,必有黑暗。
百年滄桑,薩拉丁的府衙成為了大漢皇帝的行宮,阿尤布王朝的地牢也就成為了大漢帝國情報司諸多天牢中的一座。
地牢最深處,終年不見天日,幽暗陰森,偶有地麵上的風從通風口吹過,風聲淒涼仿佛無數鬼魂悠悠嗟歎,地麵的世界陽光普照,地底深處的牢房卻陰森晦暗,伸手不見五指,惟有走廊上燃著的油燈豆大的火苗閃爍不定,猶如幽冥地獄的鬼火。
走廊兩側是石砌的牢房,黑鐵打製的柵欄式牢門上殘留著顏色極其詭異的汙漬,暗紅色的鐵鏽讓人聯想到幹涸的汙血,鐵條冰冷森寒,粗如兒臂,足以打消犯人腦袋裏一切關於越獄逃脫的幻想。
牢房的地麵潮濕肮髒,一股子陳年黴味兒令人作嘔,可老鼠、蟑螂和蜘蛛就一點兒也不在乎,歡快的活動著,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老鼠吱吱的叫了兩聲,左麵牢房中,有個嘶啞難聽的聲音不甘的抱怨著:“曼努埃爾,我上了你們父女的大當!什麼蘇丹,什麼聖戰,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的部落,我的牛羊牲畜,我的奴仆手下……完了,完蛋了,全他媽完蛋了!”
“不!”右邊牢房裏的曼努埃爾立刻反駁道:“是的,不知道為什麼,羅慕洛蘇丹陛下遲遲沒有發動,我的沙匪,你的部落,全都在漢軍的炮火下化為了塵埃,但是你可以懷疑一切,卻不能懷疑聖戰終將取得輝煌的勝利!”
曼努埃爾的聲音雖然幹啞難聽,聲音裏仍舊充滿了無比的自信。
紮克裏亞聽了隻是苦笑,老半天才幽幽的一聲長歎,似要將肺裏的空氣全都呼出來:“唉~~想當初我也是尊貴的埃米爾,本部近萬人口,治下十餘個部落,蒙安拉賜福過得還算逍遙自在,悔不該聽了你們父女的蠱惑,和大漢作對,自尋死路!”
說著說著紮克裏亞想起了過去身為埃米爾,嬌妻美妾、錦衣華服,麾下千餘遊牧戰士,統管十餘部落,好不自在;現在身陷地牢,與老鼠、蟑螂為伍,何等淒慘,他心頭就如有火苗子在炙烤。
這些天,他一直睡不著覺,一合眼就是沙漠中黑壓壓一片人頭,在太陽底下暴曬而死,最後還被做成京觀的瘮人場景,再想到二十七名妻子和那些寵愛的女奴,通通做了哈辛的奴隸,說不定最媚最柔的那幾位正在哈辛那條老狗身子底下汗流浹背的折騰,心頭那股無明業火也就越燒越旺,忍不住跳起來,抓著牢房鐵柵欄破口大罵道:
“曼努埃爾,羅慕洛,你們狗屁的聖戰,害苦了老子……來人呐,帝國情報司的人在哪兒?我要向你們投誠,我要告訴你們……”
沒有人理會,紮克裏亞這家夥知道的,大漢早已盡數掌握。不遠處負責監守的保安司官員,輕蔑的撇了撇嘴,把這當作犬吠。
曼努埃爾一臉鄙夷的笑:“消停些吧!說什麼受我們蒙蔽,你不是一心想強占哈辛的女兒努爾嫚嗎?還有,那東印度公司朱大檔頭的幾名侍妾,在他們突圍咱們揮兵追擊的時候,你還不是得意洋洋的說要把她們都弄到床上!”
紮克裏亞一時無言,曼努埃爾又自信的道:“我可不像你這軟骨頭,怯懦、怕死,哪兒配作安拉的征戰者!對聖戰者來說,死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隻要敬慕安拉、為聖戰而死,就能升上天堂,我的沙匪弟兄們,現在必定已在天堂中享福……”
他話鋒一轉,惡狠狠的道:“而安拉的敵人從中國來的卡菲勒,還有老哈辛這個背叛者哈爾比,還有你這個怯懦無能的白癡,全都得下火獄!”
紮克裏亞眼神兒發呆,忽然爆發出希望的火苗:“真的,你說到過的天堂,是真的嗎?如果我虔誠信仰安拉,能不能升上天堂?”
這位埃米爾其實對安拉的忠誠非常有限,或者換個說法,絕大多數世俗統治者對宗教的信仰都不會太虔誠,無疑這是政權和教權相持的結果。
馬木魯克蘇丹要是篤信安拉,怎麼敢隨便廢立哈裏發這個“安拉在人世的投影”?各埃米爾、大謝赫要真的對哈裏發忠心耿耿,又怎麼可能出兵作戰時推三阻四的保存實力,搶戰利品的時候卻比誰都跑得快?
底層百姓可以虔誠的信仰,他們生活艱難困苦,烈日暴曬下辛苦勞作時、纏綿病榻無錢治病時幻想有個美滿的天堂存在,或許辛勞病痛的痛苦會稍微減輕些吧。
相反,如果真有哪個埃米爾一門心思相信那套蠱惑人心的說辭,一打仗就帶著人傻頭傻腦充炮灰,隻怕要不了幾天就會在群狼環侍弱肉強食的環境中做了別人的口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