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章 驚濤(1 / 3)

一名健壯得堪比斯巴達戰士的海盜站在西西裏公主號翹起的船頭,他渾身上下隻穿條熱那亞水手經常穿的那種條紋燈籠褲,裸著的上半身肌肉糾結,暴露著的皮膚呈現火山岩的顏色,叫人第一眼見了就知道是位被驚濤駭浪磨練過的海上老手。

他手中挽著條長長的繩索,繩子每隔一段距離就打了個疙瘩,正是那種測量船速的繩子——拴上浮標扔進海裏,船隻行駛時不斷放繩,計算單位時間內放出去多少個疙瘩,就算出了船速。這是最原始的測量方法,以致於很多年後人們談及船速不是論公裏、海裏,而是“節”,每節就是兩個疙瘩之間的距離。

此時測量繩的末端不是浮標而是係上了鉛錘,那強壯有力的水手掄動繩索,把它像流星錘一樣舞著圈子。

乘風破浪,西西裏公主號下劈的船首朝著它的主人斬去,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水手拋出了測量繩,鉛錘帶著長長的繩索墜向前方海麵。

水中的索菲婭踏著小舢板,像海豚一樣躍出水麵,舒展修長的雙臂抓住了繩索。

“起!”就在索菲婭握緊繩索的同時,船首的海盜雙臂發力向上扯,測量繩就帶著美人魚婀娜的嬌軀飛上了空中。

這時西西裏公主號前衝的勢頭很快,索菲婭被赤膊水手一拉就朝船頭蕩去,眼見就要撞上船首,她小蠻腰一扭就在空中改變了方向,雙足蹬上船首右側的船舷。

那赤膊水手憋得臉紅筋漲,全身肌肉塊塊隆起,踏在甲板上的雙足如同釘上似的紋絲不動。

有一個穩固的支點,借著船隻前衝的相對運動,扯著繩子的索菲婭就像鍾擺一樣朝後蕩去,雙足在舷側連連踏步越來越高,直如乘雲登霧。

那西西裏公主號隻是條雙層三桅船,索菲婭沒幾下就踏上了船舷,最後一次用力踏甲板之後她鬆開了抓著繩索的雙手,像燕子一樣輕巧的飛身登船。

哢嚓幾聲沉悶的輕響,索菲婭之前抱著的小舢板已經被船首撞得粉身碎骨,而她卻已威風凜凜的站在船舷,隻有船身側麵一行呈弧形排列的濕腳印見證了剛才的驚險。

船上的海盜們甚至沒有發出歡呼,顯然他們對這樣的驚險場麵早已習以為常。

索菲婭渾身上下濕淋淋的,但她任憑紅發披散雙肩,昂首挺胸的走上船頭——那是一船之主的指揮位置。

七海之花所經之處,人們都會把右手兩根指頭放在額角,致以海盜的最高敬意,而她就像一個將軍檢閱著自己的士兵。

船首處剛才那位扔繩子的赤膊水手正整理著繩索,索菲婭就如真正的將軍那樣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黑傑克,你幹的不錯!”

黑傑克肌肉糾結的上半身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傷疤,臉上的肌肉就像托斯卡納的火山石一樣不成樣子,猙獰的麵孔可以令小孩子連做三個星期的噩夢,但他在索菲婭麵前就像個被姐姐誇讚的弟弟,笑著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頭兒,剛才我感覺像提了根巴伐利亞紅鬆,或許你應該減肥了,否則下一次我不敢保證能把你提上甲板。”

海盜們眉飛色舞的狂笑起來,還有人吹著口哨,他們輕鬆得就像在做一次海上觀光旅行,根本無懼身後緊追不舍的拜占庭軍艦。

索菲婭一拳砸到黑傑克的胸口,又指著哄笑的海盜們:“該死!也許我應該像威尼斯當局學習,請你們這群家夥用瀝青洗個澡,然後掛在三層樓高的架子上,讓你們聽聽烏鴉和賊鷗的美妙歌唱!”

黑傑克把測量繩盤了起來,正要和敬愛的船長再開開玩笑,桅杆上傳來了瞭望手的叫喊:“左前方那條大漢帝國的泰坦巨人在靠岸,炮窗沒有打開,無敵意!”

從這個距離上,可以看見龐大的海上君王號正打橫著靠近那座無名小島,至於他們在幹什麼是不知道的,因為巍峨的船身擋住了視線,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炮窗都沒有打開,明顯對西西裏公主號並無敵意。

索菲婭放心了,笑聲清脆爽利如同西西裏教堂的風鈴:“尖叫湯姆,注意觀察情況;黑傑克,讓兄弟們把尾帆放兩格,主桅升方帆,右滿舵甩開愚蠢的拜占庭人!”

西西裏公主號踩著輕盈的舞步華麗轉身,朝無名小島的側麵擦過去,拜占庭軍艦雖然有可怕的希臘火,卻沒有機會施放,速度又趕不上海盜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雙方距離越來越遠。

桅杆上、後甲板、側舷,海盜們歡快的叫罵起來:“該死的拜占庭,愚蠢的希臘人,漢尼拔會用大象踩扁你們的腦袋!”

“感謝上帝,他沒有讓希臘人的智力和他們的悠久曆史相配!”

西西裏公主號有心戲弄拜占庭海軍,速度並不加到最快,隻稍微領先七八十米,大嗓門海盜的叫罵早就一個字不剩的傳到了拜占庭人耳朵裏。

拜占庭的正式國號是羅馬,曆史可以追溯到古羅馬帝國,實際上就是羅馬帝國分裂之後的東半部分,居民雖以希臘民族為主卻自認羅馬人,對他們而言被稱呼希臘人是一種極大的侮辱,當即氣得暴跳如雷,然而速度差使魔鬼也害怕的希臘火無用武之地,拜占庭海軍無可奈何,就對罵幾句吧,也不是這群粗魯海盜的對手。

“去死!”索菲婭朝拜占庭軍艦比了比中指,她分明看清了那名大腹便便的拜占庭艦長呈豬肝色的臉,然後出了口惡氣的七海之花笑了起來。

上一任拜占庭皇帝,“萬能的蜘蛛”米哈伊爾八世支持西西裏人民的起義,在海上他還對海盜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時候中東的十字軍勢力一再受挫,馬木留克從北非、羅姆蘇丹國從小亞細亞威脅著拜占庭,米哈伊爾八世甚至給基督世界的海盜頒發特許狀,利用海盜打擊咄咄逼人的伊斯蘭勢力。

西西裏公主號就是領有特許狀的海盜船之一,他們在威尼斯、熱那亞和拜占庭隻是走私某些商品,譬如威尼斯玻璃行會沒有抽成的玻璃製品,教皇忘記打上什一稅火漆印的葡萄酒,或者拜占庭稅務官來不及登記的東方絲綢,就這樣和各國的稅務官捉捉迷藏。

但在地中海東南部海域,遇到了飄著綠底新月旗的阿拉伯漿帆並用船,海盜們就不會客氣了,他們總是把船上所有值得拿的東西都搬到西西裏公主號,然後把阿拉伯或者塞爾柱船員的手腳都綁起來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同時這些好心腸的海盜還會給他們每人脖子上掛一隻十八磅重的鉛球,最後在船底鑿個大洞才離開。

十分鍾或者五分鍾之後,那條屁股上被開了洞的船就會左右搖晃著下沉,一會兒朝這邊倒一會兒朝那邊搖,幾番沉浮之後發出恐怖的巨響船身支離破碎。海麵上出現漩渦,隻有幾片破爛的木頭浮在水麵,而那些脖子上拴著鉛球的阿拉伯或者塞爾柱船員,多虧好心腸的海盜們的幫助,他們就這樣早日升上天堂去享用七十二名處女了。

就這樣,西西裏公主號的名聲越來越大,漸漸有了七海霸主之名,它的主人也用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大馬士革彎刀,令所有穆斯林海商聞風喪膽,而威尼斯和熱那亞的窮苦漁民,還有西西裏暴政之下掙紮的人們,則把他們視作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