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章 上兵伐謀(1 / 3)

春季,地中海上吹來的風溫暖而柔和,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君士坦丁堡城外的羅馬士兵渾身上下暖融融的,心髒突突有力的躍動,血管裏的溫熱液體漸漸變得洶湧澎湃,戰鬥的意誌空前高漲。

號角吹響,軍團戰旗飛揚,三個軍團排出寬達十餘裏的作戰陣列,麵對著堅固的西奧多留二世城牆。

猶如犀牛般橫衝直撞的重騎兵為第一波先導,右手羅馬戰劍左手軍團盾的重步兵在百夫長引導下緊隨其後,最後是攻城槌、重型弩炮、投石機等等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次第排開,整支軍隊就像一塊堅硬的岩石,緩緩壓向西奧多留二世城牆。

一切都那麼井井有條,不管昂揚的士氣、鮮明的旗號還是整齊劃一如牆而進的隊列,都表明這是一支繼承了古典軍國主義時代羅馬軍團精髓的軍隊,而且它的指揮官也是深諳戰爭藝術的名將。

安娜.帕列奧麗娜公主滿意的朝那赫提留點了點頭,執政官舉起的右手即刻用力向下一揮,下部帶著流蘇的執政官旗四十五度傾斜指向西奧多留二世城牆。

喝!三萬名軍團戰士同聲發出怒吼,從齊步前進改為便步加速,提升了衝擊速度。

隊列仍舊嚴整有序,從執政官到百夫長再到普通一兵全都各安其位,數萬人組成了一部精密的戰爭機器,就像那古羅馬時代的重型青銅弩炮,彈簧力學、彈道學、青銅鑄造技術和專業技術軍人結合成為古典軍國主義的巔峰,羅馬軍團何嚐不是一部更大更強的戰爭機器?

如果是圍城戰的第一天,做到這樣並沒有太大的難度,但要知道這已是圍城的第十天,皇家近衛騎兵團的精銳程度,執政官那赫提留的統帥能力,也就可見一斑了。

皇家近衛騎兵團是拜占庭帝國陸軍之精銳,重騎兵全身披甲、戰馬著甲,使用長度超過四米的騎槍,左手小臂還套著小圓盾,盔甲戰馬和人體的總重量最高可達一噸,全速衝擊時即使專門用來對付騎兵的重步兵長矛陣也難以匹敵。

城內照例沒有派軍隊出城作戰,前些天的戰鬥已經證明這等於送死,皇家近衛騎兵衝過的地方就像有一千頭犀牛跑過似的。

盡管城內有八萬軍隊,來自色雷斯和馬其頓等行省和邊疆區,也非弱者,但他們明智的選擇了憑城固守。

戰況異常激烈,城頭一波波的箭雨消耗著進攻方的實力與銳氣,重騎兵重步兵都有完備的盔甲保護,但百密一疏總有被箭矢射傷的時候。

更何況城上架設的投石機和弩炮也開始發威,希臘火形成的火流星一顆顆劃過天際,命中之處烈焰升騰,遠在十米之外的戰士都感覺熱浪滾滾,直接被命中則立刻化為焦炭。

弩炮發射的標槍拖著尖銳的嘯音,在空中風馳電掣,那嘯音猶如死神的召喚,凡是擋在它前麵的人就注定無法逃脫被貫穿的命運,再堅固的盔甲也無法抵擋,往往被擊碎盾牌、刺穿盔甲、貫通人體,最後奪的一聲響,把殉難者死死的釘在地上,標槍的尾杆兀自嗡嗡顫動。

如此真實而慘烈的死亡,就算是最精銳的羅馬軍團戰士,也無法漠然視之吧。

憑借城牆的高度,守方的射程要遠一點兒,進攻方承受著巨大的損失把戰線向前推進,很快他們的拋石機和弩炮也進入了射程,開始向城頭施加火力。

奪、奪、奪,標槍狠狠的釘上城牆,嘭、嘭、嘭,裝滿希臘火的罐子被拋石機扔出,在城頭砸破,歡快的燃燒著。

攻守雙方本來就是同一個國家的軍隊,使用的戰術、裝備的武器甚至作戰思想都完全相同,彼此也知根知底,這種情況下使用任何奇謀反而會把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於是導致戰鬥完全成為了拚消耗。

憑借城牆的保護,防守方在這種消耗戰中占據了上風。

隻有擊破城牆,戰鬥力更強的皇家近衛騎兵團才有取勝的希望。

攻城器械盡量壓製城頭的火力,使用十字弓的輕步兵也大膽的壓上,與城頭的同行展開了對射。

趁此時機,在勇敢的羅曼努斯軍團長率領下,巨大的攻城槌成功推進到了城牆下方,上百士兵拽動繩索,粗大的木槌撞擊著城牆,一下、兩下,在撞擊處,西奧多留二世城牆出現了蜘蛛網樣的裂紋。

“好樣的!”安娜.帕列奧麗娜用力揮動雙頭鷹金權杖,臉色激動得發白。

在過去的十天裏,還從來沒有成功把攻城槌推進到城牆底下呢,這是第一次。

不過拜占庭玫瑰很快就失望了,守方把大量的希臘火射向攻城槌,隻撞了五六下,還沒有給城牆造成致命的破壞,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就在一片火海中化為灰燼。

沒有等公主殿下的命令,那赫提留就主動下達了退卻的命令,騎兵流暢的列隊從兩翼離開,重步兵舉起軍團盾形成一道堅固的牆,掩護輕步兵和攻城器械,三個軍團的羅馬戰士,像潮水般退去,隊列依然嚴整有序,如尤利烏斯.凱撒在高盧戰記中說的,“他們抬著戰死者靜靜的離開,正如他們高唱凱歌而來”。

地上的屍體全都被帶走,除了斜斜插入泥土的標槍、仍在燃燒的希臘火、戰馬屍體和斑駁的鮮血,戰場上空空蕩蕩,仿佛剛才的兩軍交鋒隻是一場噩夢。

羅曼努斯怒氣衝衝的回到中軍營帳,這位將軍為自己的勇敢付出了代價,他那符合軍人風度的濃密胡須被希臘火燒得精光,臉上還帶著灰燼和油汙。

統帥重騎兵的阿裏坦烏斯倒是沒有受傷,除了在科尼亞城外屁股上挨的一槍,這家夥在戰場上總是有最高的幸運度。

“唉~真是喪氣呀!”阿裏坦烏斯悻悻的對朋友道:“情場上已經敗給了那位V字頭的皇帝,本想在戰場上證明新羅馬貴族青年的勇氣,難道上帝連我這點兒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嗎?”

羅曼努斯非常中肯的說:“盡管承認攻城能力不如咱們的盟友是很令羅馬軍人沮喪的,但我還是要說,如果由他們來幹的話要漂亮得多。”

咦,公主殿下去了哪兒?營帳中隻有執政官那赫提留。

羅馬將軍們猜度著公主的去向,實際上答案很簡單,大漢皇帝所在的海上君王號。

楚風見到的安娜.帕列奧麗娜有那麼幾分掩飾不了的疲憊,或者說拜占庭玫瑰隻在麵對他的時候不對情緒作掩飾。

十天的激烈戰鬥,帶來的減員和物資消耗尚在其次,最怕的就是銳氣盡失,那樣的話鈍兵於堅城之下,要是米哈伊爾的支持者、那些行省督軍奉共治皇帝之令率兵從四麵八方襲來,恐怕皇家近衛騎兵團就隻有上船開溜這一條路可走了。

拜占庭玫瑰湛藍色的眼睛微微發紅,紅潤迷人的嘴唇也稍顯幹燥,少了幾分嬌媚幾分豔麗,卻多了楚楚可憐的形容。

楚風忍不住伸手撫弄她的長發:“別太著急,我們中國有位大軍事家說過‘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這攻城本來就是不得已而為之,動輒數月甚至經年之久,如何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