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Rollin‘-On(1 / 2)

看到若錦他們,尹可似乎很高興,叫“達令”的聲音都仿佛有些真誠。幾人在鄰近的窗口排隊,尹可與鄭曉君竊竊私語一陣後,又故意笑出些聲音,並且拉著鄭曉君朝姬洛淩看。一旁的男生林博文自看到姬洛淩幾人起就端著,背挺得特別直,此時看到尹可與鄭曉君的姿態,臉色就有些僵硬。

林如惠也在,不過並不與尹可她們一起。自那天見過若錦之後,曾經去她寢室玩過,兩人倒是很聊得來,已經成了朋友。此時她與若錦和艾迪正聊著Kurt-Cobain和Nirvana(涅槃樂隊,科特科本曾是主唱,後開槍自殺),幾人都對Smells-Like-Teen-Spirit一曲頗為欣賞。她們倒並未注意旁邊的情況。

鄭曉君注意著姬洛淩的同時,不由自主地時不時看看若錦,聽著她們幾人聊天內容。她雖然也說自己喜歡搖滾,但其實還是聽流行居多,聽的搖滾對旋律的要求也比較接近流行樂。像Nirvana或者Radiohead這樣的樂隊是她欣賞不來的,即便她也知道這兩個是大牌。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鄭曉君這樣的女孩可以喜歡爵士樂,靈魂樂這種對一般國內大眾來說還不太接受的音樂,確是因為她向往自由的個性。但人們所追求的自由其實也是分類別的,如若錦這種,需要不拘一格的自由——可以極致發泄,也可以俏皮靈動,還可以靜如處子。她們所追求的可以說是“可以追求一切的自由”。因她們所思所想,所同情之中也包含了世界的陰暗麵。因而吵鬧的Grunge,或者迷幻搖滾,她們都能聽到這裏麵深沉而真摯的聲音。

要說十幾歲的女孩,有這樣的心胸不是簡單一句話的事。若錦能夠敞開胸懷,真誠地聆聽別人,還是拜米蘭昆德拉所賜。

她第一次被這位法籍捷克裔作家所震撼,是源於他的一段描述。昆德拉曾經在他的《笑忘錄》中介紹過一個捷克語詞彙,叫做“力脫斯特”(litost),這是一個很難在其他語種中找到對應詞彙的詞語,簡單而言,是指突然發現我們自身的可悲境況後產生的自我折磨的狀態。

“為了醫治我們自身的可悲,比較常見的藥方是愛。因為絕對被愛的人是不可悲的。因為被愛的人身上所有的缺陷都被愛的目光補救了。絕對的愛實際上追求的是同一的願望,譬如我們愛著的人應該和我們在各方麵一樣,他不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美好,會幸福地回憶的過去。可是,一旦絕對同一的幻想破滅,愛就成了不斷產生稱之為力脫思特那種不盡煩惱的源泉。對人所共有的不完美有著深切體會的人,相對來說並不怎麼會受到力脫思特的衝擊。他所閱盡的自身的可悲,對他來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力托斯特因而特屬於初出茅廬的年紀,它是青春的點綴。

人在麵對力脫斯特時有兩種基本反應,如果我們麵對的人比我們更弱,我們會找到一個借口傷害他;而如果我們麵對的人比我們強,我們隻能選擇一種迂回的報複,或用莫須有的罪名,或通過自殺以達到殺人的目的等等。譬如說,沒有演奏天賦的孩子拉小提琴時故意出錯以掩蓋自己的缺陷,錯得讓老師發瘋甚至把他扔出窗外,孩子掉落下去,但高興地想著那惡毒的老師將以殺人罪受到指控。

在力脫斯特所帶來的自我折磨之後產生的是報複的欲望,其目的是讓同伴顯示出和我們一樣可悲,這樣的話報複就永遠顯示不出它真正的動機,它被虛假的理由掩蓋。於是,力脫思特永遠與病態的虛偽脫不掉關係。”(引自《笑忘錄》)

若錦曾經覺得愛情就是要如此絕對。可是看過這樣一段話之後,她再也無話可說。有什麼辦法呢?別人都已經把你的心理剖析到底了,那就留點尊嚴吧。不過,她真的漸漸理解了,愛情不是這樣的。

而她能夠聽到各種音樂下的真實的聲音,是因為她原本就有昆德拉所說的Empathy,即同感力。與憐憫的,居高臨下的同情(Sympathy)不一樣,這是一種真正為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隻是,經他的解釋,若錦更加清楚了這兩個詞語的區別。此後,她更不會隨意評判他人。

而如鄭曉君這樣的,則是需要安靜的自由。她的靈魂是輕盈的,性格卻是穩定的,沒有不安全的因子。有些藝術家就是如此,吵鬧混亂的音樂會讓他們頭痛。

這樣的兩種人,其實可以很好的互補,成為至交好友。但顯然對鄭曉君和若錦而言,沒能擁有那個時機。因她們恰恰相遇在姬洛淩的身旁。

幾人在臨近的桌子吃著飯。

若錦和艾迪坐在一邊,仍然若有所思,慢悠悠地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