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殺不可辱,商驁要廢他修為、奪他寶物、關他入囚籠他都能忍受,但要用這樣變態的方式折辱他,他受不了。
商驁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片刻,像是看懂了沈搖光在怕什麼。
他的嘴唇抿得發白,握著筷子的手也收緊了。
沈搖光等著他發作,但等了半天,卻隻聽到清脆的一聲響。
“你吃不吃。”商驁啪地將碗筷擱在桌上,問他。
沈搖光也知道,商驁若想折磨他,讓他生而複死,僅靠他不碰這些飯菜是沒有用的。左不過就是一死罷了,自己吃,也總好過要個男人往他嘴裏喂。
沈搖光與他僵持片刻,淡淡從商驁冷冽陰戾的眼上收回了視線,拿起碗筷。
他甚至沒看桌上的菜是什麼,隨便夾起一些,放進了口中。
立時,鮮甜帶韌的蝦肉和清冽的龍井茶香在口中彌漫開來,隱有柔和的靈氣在唇齒蔓延,想必那炒製蝦仁的茶葉是在靈氣充沛的三清息壤中種植出來的。
他再放眼望去,滿桌菜肴竟全都極合他的口味,無一例外。
……這第二頓下了毒的飯菜,竟裝扮成了糖衣炮彈的模樣?
——
沈搖光隨便吃了幾口飯後,就重新躺回床榻上,靜靜地等待著如白日裏那般疼痛侵襲。
但是,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竟清醒如常,身體也沒有半點異樣。一直到他因著身體虛乏而昏昏沉沉、困意襲來,預料的痛苦也沒有降臨。
隻是,他向來習慣獨寢,身側從不能有人的習慣,卻是從前世帶來的。
他此刻昏昏沉沉,卻因著房中多出了一個人,怎麼都睡不著。這對一個身體極其虛弱的人來說是一種折磨,像是躺在鈍刀上,一點一點消磨生命似的。
難道真是他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商驁又要這樣折磨他?可他擁有的全部都被商驁奪走了,辛苦練大的賬號也被商驁廢了,現在再來這麼幼稚地折騰他,沒必要了吧?
沈搖光別無他法,就這麼躺著數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床邊傳來了衣袍摩攃的簌簌聲,像是有人站了起來。
“我就在隔壁,別想著再往哪裏逃。”那人說。
原來這人在此
處枯坐到半夜,就是為了盯著他,防止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從高入雲端的九天山中逃出去?
當真是個瘋子。沈搖光側過頭去,卻隻看見空蕩蕩的寢殿。
窗外,月明千裏,照耀在層層雪山之上。
總算是走了。
沈搖光終於閉上了雙眼。
而他不知道,在寢殿外,一門之隔,有個曾今陪伴了他無數個夜晚、讓他頭一次能在其他人身邊安枕的人,和連綿不絕的山雪一起,靜靜立在如水的月色中。
——
沈搖光難得睡了個安穩覺,再睜眼時,窗外已經升起了明豔的朝陽。
他盯著頭頂巨大的床帳。修真者不同凡俗之人,通常講究道法自然,住所的色彩往往簡素清雅,並不會這般金碧輝煌。
此時,金線密織的紗帳頂端那顆天地靈氣彙聚的赤陽東珠,正明晃晃地提醒著他,昨日的經曆並不是夢。
沈搖光抬了抬手,本該彙聚真氣的指尖隻能感受到經脈隱隱的疼痛。
沈搖光坐起了身。
許是言濟玄醫術確實高明的緣故,他今日明顯感到比昨天有力氣些。眼看整個寢殿中再沒有第二個人,他試著下了床。
此時晨光熹微,窗外金光籠罩著雪山。他身著不知何時換上的白色中衣,踩在柔軟的靈獸皮毛地毯上,在寢殿中大致轉了一圈。
寢殿很大,四處都是有人居住過的痕跡。桌案上放著未看完的卷宗,坐塌上搭著深色的衣袍,案上的線香燃了一半,牆邊通頂的大書櫃上密密麻麻地放著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