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麵前膚色黝黑、麵容陌生至極的男人。
試探著喊了聲,“楚月凝?”
“嗯。”
楚月凝抓著他杵著自己胸口的手,“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顧硯乖乖的坐回石頭上。
他想起來自己是誰了,酒卻還沒醒。
曲著雙腿將酒壇抱在懷裏,自己低聲嘟囔著,“懶兔子,你今天怎麼這麼硬這麼冷,你身上的毛毛呢,跑去哪了?怎麼你的毛全都不見啦。”那雙紮滿針眼的手在酒壇上胡亂摸著,也不知道是想起來什麼,突然雙眼都紅了,跟著滾落下兩行眼淚來。
帶著濃重的哭音,聽起來可憐至極。
“我忘了你的皮被人剝了。”
“你的皮都讓人剝了,哪還有毛呢。”
他醉得不輕,抱著酒壇,絮絮叨叨跟他的兔子說著話。
又拉著楚月凝講他跟懶兔子的事兒。
“我七歲那年,曾經養過隻兔子。”
“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小蒼山對七歲的顧硯而言,是那麼的高、那麼的大,滿山也找不到個能跟他說話的人。
即便他已經住了很久,還是不習慣。
他師父總是很忙。
使役們也總有幹不完的活兒。
他整日除了拿本破舊的經卷讀書識字,就隻能獨自待在房間裏發呆。
懶兔子是使役逮回來的野兔生的。
那個使役嫌它太小,丁點肉,還不夠塞牙縫的,將它隨手扔到飯堂在牆邊,顧硯過來吃早飯的時候,瞧見團粉嫩嫩、肉乎乎的小東西在動,就把它撿了回去,靠拿勺子喂米湯把它喂活了。
小東西長得很快,不到半月就生出了絨毛。
摸起來軟乎乎、暖洋洋的。
顧硯很喜歡它。
不僅因為它漂亮可愛,還因為它總是會陪在他身邊。
有懶兔子在,他的日子都變得歡快起來。
每當念書修煉累了,他就會去戳戳那隻兔子,陪它玩兒。
它懶懶的不喜歡動,顧硯就叫他懶兔子。
他給它搭窩、給它梳毛。
每天都會帶著它去後山找最嫩的草葉。
他看著它從塊粉嫩嫩的小肉團子,長成需要他用兩隻手才能抱得動的肥兔子。它也陪著他長大,從一個七歲的懵懂幼童,長成十七歲的稚嫩少年。
他小時候極為膽小,怕疼怕黑還怕鬼。
每次練劍受了傷、或者打雷下暴雨的時候,他都會抱著兔子,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十分小聲的祈禱著天快快亮起來,天亮了,他的傷口就好了不疼了,窗外的驚雷也就不會張牙舞爪的,像是隻不知道藏在哪裏的怪物,想要將他抓走。
每當這個時候,懶兔子就會縮在他胸口。
那團軟乎乎、沉甸甸的毛茸茸,總會讓他感覺到心安,讓他慢慢的沉浸入睡夢中直到天明。
這種無聲的陪伴,持續到他十七歲那年。
那年,顧硯第一次進落日山脈。
落日山脈太過廣闊,裏頭雜草叢生,蛇鼠遍地,還有很多他打不過的妖獸。他運氣不太好,剛進山就受了傷,後來更是為了采一株低級靈植,還被守著靈植的妖獸追殺了近半個月。
靠著藏身淤泥裏才躲過一劫。
那次他在落日山脈裏耽擱了二十多天,才拖著滿身傷回小蒼山。
小蒼山不知何時新換了使役。
他的懶兔子無人照料,吃完了他臨走前準備好的草葉後。
許是餓急眼了。
將關著它的木頭籠子啃破,跑了。
“它要是真跑了,也就好了。”
顧硯抱著酒壇哭的傷心,不甘心的低聲嘟囔著,“你要是真的跑了,該有多好呀。”
跑到野外去,啃點樹葉雜草,直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