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弓對準眼前的這個陌生年輕男人。
可她還是這麼做了。她無意識地舉起了弩.弓,將陌生的青年視作敵人。哪怕是到了此刻, 她的手依然是顫唞不止。
她也不敢去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麼。單是想到“殺死了某個人”這個概念, 都會讓她那好不容易歸位的些許理智再度潰散。
站在她麵前的陌生青年停住了腳步。花見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嚇到了, 但他的表情好像沒有任何的害怕。
在花見的注視之下, 他微微俯低上半身,平舉著雙臂,緩慢地將手中的槍放在了地上, 始終是在看著她。花見知道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不會對自己做出任何攻擊的行為。
他的嘴唇在不停地翕動著, 大概是正在對她說話,可花見現在所能夠聽到的聲音, 也就隻有心跳聲與急促的呼吸而已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 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
現在似乎是能夠稍微看清一些了。
他的年紀不大,應該是自己的同齡人,隻是神情略有幾分憔悴, 稀疏的胡茬讓他看起來稍老氣了一點。深米色的西裝外套看起來似乎是比較古舊的款式, 為他又添上了幾分老氣。
聲音好像也變得清晰一點了。花見聽到他正在勸說著自己冷靜,他並不準備傷害任何人之類的話。
花見突然意識到,在與那個驚慌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時,她也說了同樣的話。
“我不想傷害您”、“請您冷靜一點”、“我們可以好好地溝通一下的”、“求您不要這樣”……之類的話。
殺人的實感猝不及防地又回來了。這是比被殺還要更加痛苦的感受。
她好像是在尖叫著讓他後退, 好像是在哭泣。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了。
直到一個小男孩從青年的身後探出頭來, 花見才總算是徹底從自我沉淪的恐慌感中抽身而出了。
她並不知道青年的身後還有一個孩子, 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有沒有被歇斯底裏的自己嚇到。她隻是覺得很抱歉, 非常的抱歉。
也是在這一刻, 花見意識到了,青年不會傷害她——哪怕隻是為了這個孩子, 他也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我不會傷害你,你也不想要傷害任何人,不是嗎?”
他伸出手,指尖抵在□□的前端,輕輕地向下壓了幾分,將準心從危險的心口位置移到別處。
他以柔和的話語撫平了花見的所有恐懼,她也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在試圖傳達給自己的話並非是自我辯解,而是在消除她的不安。
緩緩地,花見鬆開了手。分外清脆的一聲響,是弩.弓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她止不住地抽泣著,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先生……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對不起……”
啜泣聲將她的話語衝成了碎片,她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她還是在不停地道歉著,試圖說出此刻所有的歉意。
對青年與男孩的歉意,對那個被誤殺的男人的歉意。
風好像變得愈發陰冷了,天也快黑了,氣溫倏地下降好幾度。身體試圖以顫唞的方式維持正常的溫度,但那被血濡濕的衣衫卻還沒有完全幹透,濕淋淋黏黏膩膩地貼在花見的皮膚上,在變得冷徹的同時,悄然帶走了她寶貴的體溫。
青年對身旁的男孩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在原地站好,而後便向花見走去。他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輕輕搭在她的肩頭。
“你受傷了嗎?”
如此詢問著的青年半跪在花見的麵前。他其實長得很高,卻在這時候刻意俯低了上半身。處於同一水平線的注視又消除了花見僅剩的那一點點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