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談朔便再次出聲,語氣很淡,在寂靜中顯得低沉, “但是他很多年沒有回來過了, 那天, 是我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再見麵。”

“那……”

聽他這麼說,何一滿想起那些關於談朔父母的談論,下意識想問他的母親, 欲言又止。

談朔仿佛知道他想問什麼, 看了他一眼, 繼續道, “我媽已經去世了。”

雖然之前就大概了解,但是聽談朔親口談起,和從別人的閑話中得知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就算是他說的輕描淡寫,何一滿也言語一滯,心裏被揪了一下,頓時噤聲。

“你……”他靜了片刻,轉過頭看談朔,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結巴道,“你別難過。”

“我不難過。”

談朔卻笑了笑,眉骨壓低,不在意道,“我不需要他們,沒有父母,我不也一樣活到這麼大。”

其實故事不長,而他把整件事講清楚也沒用上多少時間,聽上去甚至過於簡單了。

談朔的父母是包辦婚姻認識的,那個年代,又是在農村,是很常見的事情。

大概在他上初中的時候,他的母親生了病,需要去城裏治療,那時候年紀小,他不記事,隻知道他們離開了一段時間。

談朔獨自在家等他們回來,幾個月後卻隻有談執一個人出現,麵帶悲色地告訴他:“媽媽病死了。”

談朔連她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草草辦完喪事,談執想把他帶去城裏,身旁卻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兩人大吵一架,談朔從此沒有再要談執一分錢,和他斷了聯係。

何一滿默默聽完,遲疑幾秒,抬眼打量了一下談朔的神情,對方似乎有些緊張,在他的注視下抿了抿嘴,臉色在月光中莫名蒼白。

“我——”

何一滿撚了撚指尖的泥,猶豫一陣,不知道自己是該說: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傷心事,還是該繼續追問: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對方的謊話實在是拙劣了點,三言兩語把事情講完,卻漏洞不少,不怎麼能圓的回來。

也不知道談朔是真的不會騙人,還是他根本沒想著能騙過自己,何一滿聽他半真半假的講述,又覺得無可奈何。

當時談執出現的突然,烈日下,沒等何一滿反應過來,談朔就立刻擋在他前麵,眼中的驚慌和警惕顯露無疑。

可從他剛才的那些話聽來,兩人的衝突應該不至於這樣。

他為什麼驚慌失措?

想到這裏,何一滿在心裏歎了口氣。

就算談朔的話真假摻半,但“真”的部分或許隱藏著悲傷痛苦,即使他仍然不放心,也不會再問了。

“以後要是看到談執出現在你麵前,什麼話也不要和他說,他說什麼,你也不要信。”沒等何一滿開口,談朔補充了一句,是和上次回差不多的說辭,嚴肅且認真。

“行。”

何一滿點頭,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他,反而讓談朔有些意外,神色微斂,盯著他看了一陣。

“看我幹什麼。”何一滿笑了笑,“談朔,其實有些事你不說也沒關係,那天我說生氣是逗你的。”

“你——”談朔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慌了一瞬,像是想解釋什麼,又被對方打斷。

“就你這騙人技術,我再怎麼也能看出來,再說……”

——再說,其實我也有事瞞著你。

何一滿說到一半,把後麵的話憋了回去,在心裏默默補充完。

天空微亮,模糊的淺光讓談朔的表情沒法掩飾,他垂了垂眼,眼下投出陰影,慌張褪去幾分。

聽出來何一滿的欲言又止,談朔卻好像不怎麼意外,也沒問他為什麼不接著說了,隻是微微側過身,湊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