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鐮看著那個在濕滑枝椏間小步小步挪動的小姑娘,也替她捏了把汗。外麵的風大了起來,穿著不多的小帝姬已經小嘴發白了,她坐在大樹叉上抱著樹幹,對儀官帶著哭音的喊:“姑姑,珍兒冷,珍兒要娘。。。。”
儀官自是心疼不已,又不見人來幫忙,正是焦急萬分時,顧鐮走到樹下對小帝姬說道:“在下雲州顧鐮,請小殿下勇敢一些跳下來,臣會接住您的。”
小帝姬看著樹下仰起臉的那個高大男人,對上他溫和的目光,微揚的嘴角,還有眼角淺淺的細紋,突然間離家遠行的爹爹和他的模樣重合了起來,所以,她猶豫了會閉上眼,跳了下去落進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裏,男人胸前幹燥柔軟的衣料有淡淡的檀香味,她將小臉埋進裏麵,爹爹若是回來會不會也這樣抱著自己呢?好想時間能過得慢些,讓珍兒好好記住爹爹的味道。
即使貴為帝姬,索蘭珍的小小奢望也難以實現,儀官在看見顧鐮接住小帝姬時送了口氣,趕不及責罵姍姍來遲的侍衛和宮人們,就見勵帝跟前的蘇公公帶著人急急忙忙小跑來了,連忙把顧鐮懷裏的小帝姬抱過來,讓蘇公公帶去見勵帝。
蘇公公一再拜謝過顧鐮後,讓宮裏的嬤嬤抱起小帝姬就匆匆離開,儀官再次領著眾人上路。那個粉雕玉砌的小丫頭,下巴擱在嬤嬤肩上,就這麽遙遙看著剛才救了自己的男人和他身旁的小男孩,直到他們的背景消失在視線裏,隻留下鼻尖一絲似有若無的檀香。
有時小小的索蘭珍會忍不住想,是不是有的人哪怕消失在視野裏一轉身他們又會出現呢?就像娘和舅舅離開了自己的視線,晚上又能見到,下午救了自己的顧大人到了晚上也重新見到了,那小哥哥呢?今晚離開後是不是明早又能再見?殊不知,自那晚以後再相見時,期年已過,物是人非。
夜裏被帶離勵帝身邊的小帝姬由蘭音領到了顧鐮跟前,讓索蘭珍拜謝救命恩人。等小帝姬規規矩矩的拜謝過後,得了顧鐮的挽留而坐在了顧風身邊。
下午才見過的兩個孩子因為相似的經歷而很快嘰嘰喳喳說起他們自己才懂的話,咯咯笑個不停。顧家從來沒有過小女孩兒,所以顧風對於這個嬌柔漂亮的小東西很感興趣,他發現原來小妹妹也和弟弟們一樣愛吃酸酸甜甜的零嘴,怕黑貪玩,喜歡黏著娘親。不過小妹妹比小弟弟們更聽話,更乖,叫人看著就忍不住想好好照顧她。
月色下兩個竊竊私語的小孩子,被身後的琉璃宮燈鍍上一層五彩光圈,真真如一對金童玉女,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
尚不知情的皇後還同顧鐮打趣道:“瞧瞧這兩個孩子多登對,不如先定個娃娃親,將來也好。。。”
不等皇後說完,勵帝就打斷了她的話:“哈哈,這兩個孩子還在孝中,不方便談這事。再說珍兒還小,若語還想多留她幾年。這兩人要是真有緣分,遲早是要走到一起的。”
殊不知原本隻是想阻攔這門親事的勵帝,十二年後竟是一語成箴。
不多日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勵帝為了顧及皇家顏麵,聖旨上隻簡簡單單一句“擇宗室之女為榮安王正妃”帶過,背後卻大費周章的削了十六公主的頭銜,從族譜裏除名,將她的身份貶為世族之女,再封賞為柘琉公主,婚後賜正妃頭銜,作為榮安王妃重新記入皇室族譜。
一同而來的還有禦賜給索蘭珍的新名字和新身份,廢原姓索蘭,冠以皇家姓氏,柳,複字真真,冊封為緹蘭郡主,記入族譜,為榮安王嫡女,成了過繼到新王妃膝下的女兒。
即使早已心涼,聽到這樣的旨意,十六公主還是不得不嘆一聲天家無情。這些日子忙忙碌碌都在準備著大婚及遠行之事,為了防止小帝姬再溜出去發生意外,十六公主就一直抱著女兒指點宮女們收拾最後的一點零碎。今日便是啟程北上之時,也是她此生最後一次環顧這座生她養她的皇宮。
柳真真還不習慣自己的新名字,小嘴裏一直嘀咕著。十六公主由著她像隻吐泡泡的小魚一般自說自話,看了看時辰,榮安王也該來了。
不到一刻鍾,那高大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了門口,大步走來的男人接過小小的新女兒,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同年輕的準王妃確認過後,就帶著一大一小兩個美人兒朝著宮門口的馬車走去,他們將乘坐上整個大陸最豪華的商船,抵達北部四州的首府,緹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