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明月愁心兩相似
顧風帶著兩個弟弟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前方似有爭執聲。
“放開!”女聲帶著怒意卻因為綿軟而不帶一點威懾力,反倒是另一聲尖叫更叫人心頭一顫。
柳真真和阿蘭是坐著幽蘭殿的馬車來得,不好停在對岸新城熱鬧的街邊,隻能在舊城這邊停著,先前還有些店鋪開著門,往來一些行人,現在這個時候人們都去了更熱鬧的對麵,店家見沒了生意也關門去湊熱鬧了,一時路上空空蕩蕩的,隻有頭頂的月光照著她們。
本想著走段路就能坐上車的兩人卻在半途被幾個遊手好閑出來玩的小混混給攔下來了,四個人將她們圍在裏麵,見是兩個小美人就開始調戲起來,忍不住的人已經動手動腳了。他們還隻是牽到了個小手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打得橫飛出去,沒等看清是什麽人就統統昏死過去了。
顧海才熱身了下就看那幾個人動也不動了,他知道不能給大哥惹麻煩隻好哼哼兩聲,原地活動著手腳。
顧林站在顧風身後看著,他還不怎麽會和姑娘家打交道,不好意思上前。而顧風對著躲進樹影裏的兩個受驚姑娘溫和的說道:“兩位姑娘不要怕,已經沒事了。我是雲州人士,帶著兩個弟弟來探親,並無惡意。若不介意,兩位姑娘可以跟在我們身後,這樣有事也可以照應一下。”
他本是想問她們可有家人候著,可以讓弟弟去通知一聲,但是轉念一想,這樣可能也會讓姑娘們覺得不安,隻好看她們願不願意跟在後麵了。
阿蘭自覺當著小啞巴,柳真真尋思了下這個法子似乎還可行,便低聲道:“那就謝謝公子了,勞煩公子們在前麵帶路。”
聽著聲音就該是剛才那個綿軟的姑娘,顧風點頭,向弟弟們招手,走在了前麵,他們有意放緩了步子好讓姑娘們跟上。柳真真牽著阿蘭從黑暗裏走出來,不近不遠的跟著,她一直警醒著,隻要那三個有一點讓她不安的動作,就會飛快拉著阿蘭跑走。
所幸顧風叮囑過了弟弟們,三個人始終沒有回頭,直到走至橋頭的路口,行人多了起來,柳真真她們也遠遠看見了幽蘭殿的馬車,這才鬆了口去,趕上了那三個少年,朝他們道謝。顧風的眼睛落在柳真真臉上稍微停留了一下,就笑著說不必謝,直到他見到柳真真帶著阿蘭等上了幽蘭殿的馬車,才臉色微變,因為四周都是各色的燈籠,連顧林都沒覺察出哥哥的不同,隻是在藉著光線看清柳真真和阿蘭後,就在一旁跟四弟咬耳朵,嗯,那兩個姑娘生得好美。
上車的柳真真正要坐進去,手臂卻被人抓住,她轉頭看向那個仰著臉的俊美少年,輕聲問:“公子,怎麽了?”
“你,是幽蘭殿的姑娘?”顧風努力讓自己平和的說出疑問來。
“是又如何?公子即使看不起我們,阿真仍舊要真心道謝的。”柳真真垂了眼,在幽蘭殿帶的時日已經讓她有種淪落風塵的錯覺,也不糾正那少年。
“不,我沒這意思,是顧某冒犯了。姑娘路上小心。”顧風看著眼前如嬌花一般柔弱的柳真真,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哀傷。
他帶著弟弟重新上路走向下榻的酒樓,半途突然停了腳步,對顧林說道:“二弟,你先帶阿海回去吧。我想起下午有人來說給三弟的筆墨到貨了,我打算還是先去趟洗心齋,明日就可以早些去看阿山。”
“也好。反正這個點店鋪還沒打烊。”顧林點頭。
“大哥,我。。唔。。唔。。”不等顧海興奮的想讓大哥再帶點吃的回來,就被二哥捂著嘴拖走了。
顧風腳底生風片刻就趕上了柳真真坐的馬車,他遠遠看著,果真見那姑娘進了幽蘭殿再沒出來。袖袍下的手捏緊為拳,關節微微泛白,他靜立了片刻,才去了洗心齋取了筆墨,並且給弟弟們包了幾個肉饅頭。
回到幽蘭殿,柳真真和阿蘭一同在房裏的浴池裏泡澡,阿蘭用北陸話嘰裏咕嚕說著救她們的少年郎長得有多俊,身手有多好,柳真真笑,問她跟她的阿郎比哪個更好呢?阿蘭立刻十分認真的說:“不能比的,阿郎就是再不如他們,在我眼裏也是頂好的。”說完,她眼神又暗了下去,“為什麽他還沒有找到我呢?阿郎明明很厲害的啊。”
柳真真不願打擊她,隻好安慰著:“他要找你可要會說東陸話才行呢,所以也許他在邊學邊找你呢。”
連她自己都覺得傻的藉口卻讓單純的阿蘭高興了起來:“對啊,阿郎可煩東陸的那些書啊,兵法啦,一定學的比我還慢,那我再等等他吧。 ”
此時,月色下兩人一前一後策馬在北陸廣漠的草場上,朝著北陸的港口奔去。他們將搭乘明早第一艘出發的商船啟程前往緹羅城。
而顧風已經枕著雙臂躺下,樹影投射在窗上,分割了明暗,弟弟們的呼吸已經平緩而綿長,夜還很長,他卻全無睡意,那個叫阿真的女孩他是不會認錯的。本該在天都郊外的山林裏隱居的小帝姬為何會出現在幽蘭殿?他皺著眉,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回因為恰逢中書侍郎奉命前去弔唁亡故的榮安王妃,顧風便搭了順風車一起入的緹羅城。如果榮安王妃是當年的十六公主,小帝姬會出現在這裏也說得通,新繼位的太子成為肅帝,以他對妹妹的寵愛專程來弔唁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既然他這般寵愛妹妹為什麽會讓公主遠嫁皇叔又不親自來看望呢?嗬,皇室也是一團亂麻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