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人多。”
“我也隻一個人。”
那是你官大。
他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她輕哼一聲,慢條斯理地擦著他的頭發:“我原是氣得走了的。”
他微怔,袖袍裏的手無意識地捏了捏。
“本來麼,天下之大,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上趕著過來看你臉色。”五指微攏,她狠狠揉了揉他的腦袋。
旋即,又放輕了力道:“但冷靜下來想了想,我覺得你的話好像不對勁。”
“江大夫,你隻說你不需要我,卻好像沒說你不喜歡我?”
背脊微微一僵,他想後退。
這人不耐地按住他的肩:“再躲我可真用擄的了。”
她好氣又好笑:“別人看見我都是巴不得湊上來,你倒是好,生怕我湊上來。我到底是哪兒叫你不滿了?”
麵前的這人一如既往地沉默。
寧朝陽氣得想收回手。
濡濕的發絲之中,涼得泛白的嘴唇突然動了動。
“沒有。”他低聲開口。
朝陽一愣,接著挑眉:“沒有什麼?”
沒有回避,還是沒有喜歡——
“沒有不滿。”
幹巾往後滑落,她一怔,就見他自額前濕漉的碎發間看向她,肌膚白皙,嘴角青紫,一雙眼似美玉出水,如琉璃掛珠。
第5章 誰要同你恩怨兩清
寧朝陽見過很多美人,在巍峨宮牆之下亦或是花樓楚館之中,佩玉簪金彩衣飄飄,什麼模樣的都有。
但她還是被江亦川晃得心神一動。
這個人很奇怪,看著模樣孤傲倔強清冷如月,低眸的一瞬卻又比誰都脆弱,眸光似薄薄的琉璃,一眼看去搖搖欲碎,狼狽不堪。
他啞聲說著:“你救我予我,我豈還能有不滿。”
話似認命卻有不甘,收攏的手不知扯痛了哪裏,睫毛一顫,單薄的身子跟著微微前弓。
光從身後落進來,照透他雪白的衣衫,人也透似朝露,頃刻就要化去一般。
朝陽下意識地就按住了他的手臂。
江亦川悶哼一聲。
“還傷著哪兒了?”她鬆開手低頭。
“沒。”他收攏衣袖,疏離地退去旁側。
寧朝陽不悅極了:“你這還叫沒有不滿?”
江亦川孤身坐直,垂眸輕道:“人貴自知,一個籍籍無名的大夫,如何高攀得起有權有勢的女官。”
“……”
竟是這麼想的?
她覺得好笑:“自知這東西,我看你是沒有。”
這等的容貌,這等的風姿,隻要他想,上京裏什麼高門攀不上?偏還妄自菲薄。
麵前這人疑惑地抬眼看她,似是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寧朝陽張口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又頓住了。
江大夫一雙眼眸澈如清潭,想也是在極為單純的環境裏長出來的,沒見過機關算盡,也沒見過你死我活,不知美色可以易物,也不知野心可以遮天。
他隻拿著最簡單普通的自尊,企圖在兩人之間劃下迢迢銀漢。
輕輕嘖了一聲,寧朝陽有點不忍心。
太幹淨了,像一截白生生的玉枝。
折下來會不會養不活?
馬車碾到了石塊,車廂驟然一個顛簸,江亦川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撞在了車壁上,悶哼一聲之後扶穩,臉色更白。
寧朝陽回神皺眉,打開矮幾下頭的小屜挑出一盒藥膏:“過來。”
江亦川沒動,張嘴似乎又想拒絕她。
寧朝陽不耐煩了,傾身而起,越過矮幾就抓住了他的衣襟,單手旋開瓷盒,指尖一挑就沾了藥膏出來:“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