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懶得再說,看望過她之後就走了。
寧朝陽趴在榻上,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人一邊拈酸吃醋一邊給她剝衣上藥。
當時他定然不知道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已經寫在了臉上,慌張又故作冷靜,別扭又假裝不在意,輕顫的睫毛和抿起的嘴角單薄又好看。
說來可惡,為了多看一會兒,她甚至不想將沈晏明趕出去。
低低地笑了一聲,朝陽攏衣拿過文卷,開始看蕭大將軍的相關案情。
淮樂殿下說,不管起因如何,蕭將軍後來所做的事的確是不能為皇家所容的,他死得不冤,也沒有翻案的必要。
寧朝陽信了,但殿下自己卻又翻出了當年離間鎮遠軍與皇室的幾個人,一一處以了極刑。
看著刑場上麵無表情從頭看到尾的淮樂殿下,朝陽覺得不管她放沒放下吧,想替像蕭北望一樣的武將安排好一條妥當的後路,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於是她重新擬定了武將的懲罰製度、封賞規製以及卸甲安排。
洋洋灑灑的字,一寫就是一大卷。
寫完先交到尚書省,兵部幾個老臣看了直搖頭:“不妥,封賞太厚,遠勝於文臣,豈非離間朝中文武?”
“那些將軍可不一定會這般輕易地交回兵權,寧大人未免想當然了。”
幾盆冷水潑下來,寧朝陽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寫錯了。
但卷宗送到淮樂殿下手裏,殿下看了良久,眼眶慢慢地就紅了。
“要是早有這個東西。”她道,“我與他的結局,也許就不一樣了。”
讓蕭北望回京就交兵權,再封爵位,賜重賞,他們二人就有機會當麵談談,說一說那漠北郡主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說一說彼此的打算,最後的決定。
指尖顫了顫,淮樂將文卷捏緊。
其實早在胡山翻案的時候她就猜到了自己與蕭北望之間可能有誤會,隻是沒有證據。
她特意去祭拜他,看著那墓碑上冰冷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地問他為什麼。
他要不是個將軍就好了,她若不是個公主也就好了。
也不至於有些事,到死都沒能當麵說開。
屋子裏有些安靜,寧朝陽不安地看了看她。
幸好,淮樂殿下不是個需要安慰的人,她隻脆弱了片刻就恢複了常態。
寧朝陽連忙說公事:“有用是有用的,但推行起來怕是有些難度。”
“是,文臣最高是封侯,武將卻能封到公爵——朝中現下文臣居多,自然不會答應。”淮樂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且先養傷吧,傷好了再想。”
寧朝陽麵上點頭,背地裏卻是日夜加急地修訂。
李景乾是很厲害的將軍,短短一月就已經從魏州打到了河北道邊境,境內的涼國人全部被驅逐了不說,連在邊境上晃悠的涼國人都被他抓了一大堆。
當然了,戰場之上哪有能全身而退的。
李景乾坐在營帳裏,一手抬著被陸安仔細上藥包紮,另一隻手在旁邊的抽屜裏翻找。
“您別動了。”陸安十分焦急,“這麼大條口子呢。”
不悅地看他一眼,李景乾道:“回上京一年都不到,你就養成個嬌氣的性子了?”
受傷的說沒受傷的嬌氣?
陸安鼓了鼓腮幫子,看他還在翻信件,不由地道:“別找了,自出魏州上京那邊就沒信來了。”
“你們都沒有?”
“沒有了。”陸安心虛地移開目光。
李景乾抿唇,收回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腿上,繼續讓他包紮。
“將軍。”司徒朔進來道,“再往外就是兩國境內了,沒有聖旨我等不能再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