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允準了她可以越過戶部兵部協助鎮遠軍攻涼,也是孤允了鎮遠軍遠去魏州邊州,甚至遠抵一別城之下。”
“你若還有罪名,不如往孤頭上安?”
台諫官驟然跪下,連稱不敢,旁邊還頗有微詞的一些人也隨之閉上了嘴。
胡山這才反應過來,這些罪名聖人不計較還好,真計較起來便是一場大麻煩,與其一直藏著掖著,不如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先戳破。
寧朝陽看似在請罪,實則是在趁機逼迫陛下開這個口。
陛下金口一開,那他們就是師出有名,就是順應聖意。
往後任何人都無法再在他們頭上扣罪名。
他想到了,前頭的定北侯自然更是想到了。
眼神柔緩下來,李景乾上前就撩袍跪在了寧朝陽的身側。
“臣請陛下責罰,不是為台諫官說的這些子虛烏有之事。”他拱手,“臣是為淮王殿下。”
“哦?”淮樂抬眼,“孤還正想問呢,此一行原是由淮王掛帥,他怎麼沒與你一起進宮?”
提起這茬,李景乾歎了口氣。
“淮王殿下英勇無畏,堪稱三軍表率。”他道,“但天妒英才,殿下在一別城攻城時就身中羽箭,情況一直不大好。聞說要回上京,殿下更是急著趕路,沒曾想剛到汴州……”
胡山跟著歎息,接著就將準備好的折子奉了上去。
李扶風原本是不用死在外頭的。
但這人太聰明了,不知怎麼就弄清了軍營的部署和巡邏換崗的規律,而後借著李景乾上戰場的機會,從送飯人的手裏弄來了一塊碎瓦。
那瓦片不太鋒利,胡山看了繩結斷裂的地方,不能說是割破的,隻能說是被他一點一點硬生生磨穿的。
換作旁人肯定一早就沒了耐心,但李扶風磨了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他逃出了主營帳,帶著李景乾桌上放的布陣圖就連夜投奔了涼國大將。
涼國的人已經被李景乾打得滿頭是包,這時候來了一個大盛的人,說能帶他們打贏李景乾。
縱然聽著很離奇,涼國大將還是帶著他上了戰場。
李扶風如願以償地與李景乾交戰了。
但結果與先前在宮牆之下的完全相反。
李景乾的槍穿透他的心口時,他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變成了一片黑暗。
不過他給鎮遠軍造成的麻煩不小,李景乾連夜修訂布陣圖,一連三日不眠不休地改策略,才讓涼國的戰略沒有得逞。
這種叛國之人,原是該受萬人唾罵的。
但在上京眾臣和聖人的眼裏,淮王還是此番東征的將帥,他若叛了,那鎮遠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故而李景乾將他的屍身帶了回來,隻當是為國殉葬。
葉漸青側頭看著朝堂上的眾人,發現寧大人這一年來將朝野清理得還真是幹淨,這麼大的消息,竟沒一人臉上變色,大多都是揣手等著聖人開口。
原先根基極深的五皇子黨,像風吹過一樣就沒了蹤影。
聖人看完折子,竟沒說什麼,而是轉話道:“說好的接風洗塵,這怎麼還上起朝會來了?”
她笑著起身,緩步邁下台階,將寧朝陽與李景乾一手一個地扶起來,袖袍上金線繡的鳳凰粼粼泛光,“先入席吧,邊吃邊說。”
於是李景乾明白了,淮樂沒信這個說辭,但她很滿意李扶風的下場。
自此,大盛江山,終於是由她一人穩坐。
收回目光,宴席開場。
為了給鎮遠軍接風洗塵,淮樂拿出了國喪之下最高的禮製,美酒佳肴,珍饈滿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