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天氣乍暖還寒,南方已是鶯歌燕舞的濃春,地處中原的豫北卻還是天寒地凍的暮冬光景。兩匹輕騎在縱貫南北,連接京畿的古老驛道上疾行,馬蹄所過之處揚起一片淡藍色的煙塵。
這兩匹輕騎正是李連貴和小雲叔侄倆,他們此行,正是要進京趕考。驛道崎嶇,逼窄厭長,所過之處皆是重重疊疊的崇山峻嶺、表裏山河。道路兩旁是北國特有的景致,密密麻麻地生長著一望無垠、亭亭玉立的白樺樹,襯著藍天白雲,卻也顯得空曠幽遠。遠處的山岡上,開滿了星星點點的木蘭花,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小雲隻覺渾身一凜,真有點“莫莫輕寒楊柳風”的味道。
馬兒一路狂奔,黢黑的凍土上遺下深深淺淺的蹄印。小雲的心隨著馬兒的顛簸,卻有些飄飄蕩蕩,興味闌珊,他還沉浸在喪母的淡淡憂傷中。正是昨日,他與周玲在省城依依惜別,周玲囑他盡心大考,不要被心情所左右,他當時真的好感動,他知道周玲是真真切切地痛惜他的。過罷春分,叔叔李連貴從武當山回來,驚聞嫂子離世的噩耗,想去複仇,卻已是人跡寮落,知縣已離職,黑臉山匪遠遁的不知去向,隻能唏噓不已。
卻說這一日,叔侄倆來到開封地界。因天色已晚,日落烏啼,便在一個偏僻的圩集上找了一間小旅館投宿。這兩天一路奔波,人困馬乏,叔侄倆便喚過小二溫酒,準備吃過飯早早休息。酒菜上來了,兩人慢慢地吃將起來。外麵寒風蕭瑟,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幾杯酒下肚,小雲不覺身子活泛了許多。
“老板!可有火塘麼?”小雲問。“有!有!有!知道客官們是南方人,睡不慣炕,特意準備好的。”於是叔侄倆順了木梯“篤篤篤”往樓上走。
正在這時,外麵忽然馬嘶人喊,小雲急忙跑出去看,隻見外麵馬蹄聲聲,煙塵滾滾,一夥剪徑的強盜正擄掠了村民的東西逃遁,為首的一個黑臉漢子,麵目猙獰,馬背上還馱著一個姑娘,那女子的家人在後麵拚命追趕,聲嘶力竭地大叫“強盜!強盜!放下我的女兒!”
小雲一見,怒火中燒,牽了馬便要去追,卻被李連貴攔下,“小寶,現在情況不明,切不可莽撞!”
“二位客官!這夥人可惹不得,他們殺人越貨,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店老板趕緊關了門道。
“他們究竟是什麼來頭?如此肆無忌憚!”李連貴問道。
“他們是離此地五十多裏地黑風崖上的土匪,領頭的叫陸十四,聽說他的祖上在元朝時就當土匪了,他們這夥人平時在山道口設卡攔截路人,*燒殺,無惡不作。因為山寨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官府圍剿了多年都沒有奏效,土匪氣焰日益囂張。近日,聽說山寨的大頭領陸十四又請來了一位黑臉的把兄弟,這人暴戾恣睢,不僅在山下活動,近來方園幾十裏的地方都被他洗劫,他們所到之處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尤其是年輕女子,他們先奸後賣,輾轉到附近的青樓,百姓聞之色變,避之唯恐不及。”店老板說道。
“竟有這事?難道就沒有王法了麼!”李連貴說。
“唉!”店老板一聲長歎,“土匪和地方官吏都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官兵一到,他們就銷聲匿跡,官兵一走,他們又複活了,這剿匪都剿了好多年了,越剿越糟,到最後遭秧的還是老百姓。”
“這開封不是六朝古都嗎?天子腳下也有這樣的事,難道真是常人所言的天下烏鴉一般黑麼?”小雲有些迷惘。
第二天天光破曉,叔侄倆便起了床。夥計早給馬匹喂好了草料,兩人騎馬欲行,店老板在後麵囑咐道:“客官!小心啦!前麵不遠就是黑風崖了。”兩人謝過店老板,“噔噔噔”上了路。
起了一個多時辰,便到了一個狹窄的山隘,但見道路兩旁怪石磷峋,壁立千仞,山上石樹參天,遍布一人多深的茅草,山風掠過,山間嗚嗚作響,有如鬼哭狼嗥,令人不寒而栗。這難道便是店老板所說的黑風崖麼?小雲想,心下便小心許多。
兩人正行進著,忽然山崩地裂一聲響,山上有巨石滾滾而下。那馬兒受了驚,沒命地狂奔起來,叔侄倆暗叫一聲“不好!”果不其然,前麵竟然是一片荒草搭製的陷阱,兩匹馬立時跌了進去,被尖銳的竹蘺刺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這簡直快如雷霆,叔侄倆卻已有準備,一縱身便躍在陷坑沿上,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