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頌墨沒出聲,周翰初的肩膀緊挨著他的,把他擠得另一側肩膀貼緊了牆壁,又用手去撈佟頌墨的,將他的手掌裹在自己的掌心。
佟頌墨看他:“幹嘛?”
他以為周翰初是服了軟,結果周翰初仍搖了搖頭道:“我們可以給他們一些吃的,但絕不能讓他們留在廬城的管轄範圍內,以免引起暴動。”
佟頌墨“啪”的一聲就把他的手甩開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周翰初哭笑不得的望著佟頌墨氣衝衝的背影,一時間還真拿他沒了辦法。
佟頌墨也知道自己做這事兒有些強人所難了,所以沒去逼周翰初,而是找了黃厚今借人。
佟頌墨不傻,自然知道這些流民若真是在餓極的情況下確實會幹出一些不地道的事兒,隻為了滿足一下口腹之欲,所以的確需要情勢在自己的可控範圍內。
而黃厚今不知怎地,格外好說話,二話不說把自己的手下借了一批給他。
因此要開設流民點的事兒,就這麼被佟頌墨給提上了日程。佟頌墨一個人忙不過來,蘇謹以曉得了,也一起過來幫忙。
當然,最開始蘇謹以也持反對態度,但他和周翰初不同,知道佟頌墨決定了的事兒,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也沒過多的勸退,幹脆盡其所能的幫他。
所謂的流民點其實非常的簡單,無非是搭起了幾個棚子,給流民們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每逢飯點,便過去布粥,因此短短的一日時間便成了型。
遠處的大槐樹下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那女人瘦骨嶙峋,臉都瘦得凹陷下去,孩子更是小的可憐,頭格外的大,身體卻格外的小,麵色饑黃,一幅支撐不了太長時日的樣子。
蘇謹以看得心裏也難受,歎了口氣,問道:“怎麼是黃都統的人來幫你守著?”
這問的是誰,不言而喻了。
自從那一日不歡而散,佟頌墨就沒再跟他說過一個字,心裏還較著勁兒沒過去呢。
佟頌墨心中冷笑一聲,道:“能借來黃都統的人已是不易。”
蘇謹以笑了笑:“怎麼,鬧別扭了?”
“……沒有。”佟頌墨避開他的視線,低下頭去整理眼前的東西。
“你知道你眼前這樣子像什麼嗎?”蘇謹以摸著自己的下巴,繞著他轉了好幾圈,評價道,“你記得我以前留洋時談過的那個女朋友嗎?每每生我的氣時都冷著臉說自己沒有生氣,讓我去猜,可怎麼也猜不出來,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佟三少啊佟三少,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也有這樣一日。”
佟頌墨的臉色更冷了幾分:“你別渾說。”
“我是不是渾說,某人心知肚明,”蘇謹以長歎一聲,“明明已經泥足深陷,卻還自持清醒,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難怪都說情關難過,碰著那再聰明的人,也不例外。”
佟頌墨把他手裏的那把折扇抽回,冷聲道:“布粥了。”
蘇謹以聳了聳肩,端正站好,跑去喊人過來排隊了。
日頭大著,烈日底下站著,縱使佟頌墨這天生體寒之人也不免出了一身熱汗,更何況蘇謹以等人,更是滿頭大汗。
佟頌墨本以為流民隻那二十餘個,今日布粥的事兒一傳出來,往後一望,方才發現排隊的人一眼望不到盡頭,根本數不過來。
昨日那二十來個流民,不過是流民數量的滄海一粟罷了。
那抱著孩子的女子排在偏前的位置,很快就要到他了。孩子在哭,但哭得很小聲,微弱的聲音牽動著佟頌墨的心,作為醫者的直覺告訴他,這孩子很有可能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