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行去,是希望能去學習中原人的長處,用以建造我們的草原,將我們的草原變為比京城還繁華富強的地方。落後是要挨打的,當你如野草般以氈包駐紮在草原各處,羅刹人就是敢仗著人多擄掠你,這在胡族的記憶裏百年未改變過,可是你們搬到新城後,就遇不著這樣的事了,這是中原人教會我們的道理,再鋒利的長戟都無法刺傷城牆一毫厘,而鑄造城牆、甚至於打造新城的技術都是我娘向中原人學習來的,包括李榕,他也是中原人,他也在幫我們建造新城。當我們都會聚在一起定居後,羅刹人再也無法以多打少,因為我們變為了人多的一方,書中管這叫‘人多力量大’,中原人的確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們學習,承認他們比我們好,並不丟人,丟人的是一輩子挨羅刹欺負而無還擊之力,我對草原的愛從未改變,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隻想讓這裏更好。”
其其格流淚不止,她搖著頭,打心裏不能接受林沁的說法。
昔日夥伴逐個離林沁而去,林沁隻是將心中的藍圖說出來還尚未踐行,就受挫了。
她不怪他們,因為她也曾無法接受,站在新城尚未搭建完整的城牆上偷偷抹眼淚,在穿過大同城的護城河時覺得自己卑微又渺小,佇立於嚴華寺高塔之上豔羨地俯瞰中原偉大的文明。……可是逃避,不是林沁會做的事,她必須要麵對,若是連麵對的勇氣也無,談何改變。
天時寂靜,灰雲朵層層疊疊地壓在林沁頭上,壓得她胸腔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濁氣,忽然,她愣了一下,眼神直視著站在不遠處的少年。
孛日帖赤那沒走。
他還呆在原處。
他們遙遙相視,他的眼神真摯:“我相信你。”
他強調:“雖然你總欺負我,但是我相信你。”
林沁甚是感動,當場立下重誓:“那以後我再也不欺負你了。”
“不要。”
孛日帖赤那有些變扭,他不好直接說,他喜歡……
被她欺負……
他摸摸鼻子,囫圇吞棗道:“反正你又做不到。”
林沁一把勾過少年脖子,嘿嘿的笑:“就知道我兄弟不會為難我。”
臨分別時,孛日帖赤那說:“月末是多蘭的生日,多蘭會在新家設宴招待我們,你過來吧。”
小小少年知道,這兩個同樣驕傲的少女可能會相互間拉不下麵子,可林沁一別,當真不知道要走多少年,他們是從小一起廝混到大的,效仿劉關張找綠山丘拜過把子,雖然燒香時不慎把綠山丘給燒著被各自的阿娘怒打了一頓,但他們早就約定好要當一輩子好友,他不想她們就這麼散了,他們的結局不應如此。
林沁沒說來,也沒說不來,因為她拿不準多蘭會不會趕她走,被當著一群好友的麵趕走,極其沒麵子。
月末那日,林沁前半夜就已經精神抖擻的坐在床榻上,惆悵的晃腿腿,陽光由門檻處逐漸抬升,在床榻木腿上印出一條明亮的線,再慢慢往上攀升,她翻箱倒櫃一陣,往衣裳裏塞了東西。
烏日更達來在小廚室忙活燒飯。
林沁撩開小廚室門簾竄進去,烏日更達來看著她眼臉下一抹青灰,和善的問:“阿妹做噩夢了?”
林沁晃腦袋:“我有一樁煩心事。”
她同烏日更達來闡明事情原委。
烏日更達來給她的回複是:“去吧。”
他撓頭:“去京城那麼大的事,你都沒同我講過,這麼一講真是太突然了……但我覺得你得去多蘭家,同她好好的講清楚。我年輕時當然會同好友吵架,若沒有及時說開,我如今四五十了連一道出去打獵的人都沒有。沒有誰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可是如果是好友的話,即使不理解,最終都會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