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榕個頭要高宋肖一截, 穿上他的舊衣, 四肢露出白皙的一截,著實不防寒, 墨發暫時幹不了, 他重新用發冠束好, 君子似玉, 如琢如磨, 他衣冠楚楚的推開木門,禮貌和善:“肖叔,天色暗淡,您留我用夕食吧。”

咋還賴上了?宋肖麵色不佳,隻是臨近過年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到底是給李榕讓開了一條去小廚室的道。

李榕在小廚室裏升灶火, 火上的瓦罐熬著薑水, 他袖口卷著, 俯身挑揀蔬食, 衝淨砧板後開始切菜肉。

宋肖悶不吭聲進來, 看少年忙活半晌, 繃直的肩膀逐漸鬆弛下來:“你說你這一年沒少讓沁沁傷心, 要不是早些時候下雨霧濃,我看岔了,以為你是成天跟在沁沁屁股後頭轉悠的韓家公子,我都不會放你進門。”

李榕握住刀柄的手指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的削下一片深紅的牛肉:“韓家公子?”

宋肖仰頭,鼻孔指天:“是韓國公家的嫡子,跟她一塊在尚書房念書時相識的,天天跟在沁沁屁股後頭轉,我是瞧不上他的,一家子都風流名聲在外,但人家油嘴滑舌,至少會逗沁沁笑。”

換言之,有人還比不過韓家公子咧!

沸騰的水汽由瓦罐頂上的蓋孔突突冒泡,李榕佯裝不懂宋肖的埋汰,盛出一滿碗薑水,問宋肖:“您送還是我送?”

宋肖哼了一聲:“當然是我送。”

宋肖快步離開小廚室,灶台上柴火撲朔搖曳,映出李榕麵上淡淡笑意。

肖叔對她這樣好,她過往一年應當沒吃什麼苦頭吧。

宋肖為過冬至備了豐盛的食材,李榕得以一展身手。

他由木櫃中拿出砂鍋,熬牛肉粥,粥水綿密,肉香四溢,他用木勺攪動粥水,以免糊底,平靜且耐心......

夜裏,一桌菜上齊,林沁夾著軟糯酥爛的鱔魚肉低頭一口嗦,好吃到搖頭晃腦,再勺一勺拌著牛肉與薑絲的粥食,舔舔嘴巴,確認這一桌都好吃後,她化身猛虎,專心撲食,這李榕,怎麼回事,廚藝這般好?

宋肖試探:“榕哥兒這一手飯菜,沒少給別人下廚吧?”

軍中有夥夫,李榕貴為將軍,輪不上他備菜燒飯,那他就是跑到外頭給別人燒飯去了。

林沁豎起耳朵。

李榕否認:“沒有。”

“我在新城裏要了一處四合房,軍營休假時沒處去,就在家中自己瞎琢磨。”

宋肖懷疑:“你就沒去別的姑娘那兒過夜?”

李榕搖頭:“未曾。”

宋肖不解:“那你琢磨這幹嘛?”

李榕應道:“反正日後有人吃的。”

這位“有人兄”是哪號人物簡直昭然若揭。

宋肖低頭,來回摸著下巴,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他瞧著這李榕,終於順眼了起來。

林沁仰頭,雨後夜幕滿天繁星,這夜晚可真好呐,這個時辰鳥兒都歇息了,但林沁心裏的鳥兒還在啦啦的唱著歌兒。

無解,無解,飯菜真香,她真是越來越喜歡李榕了!

因著妹妹過生辰,李榕沒在宋肖家留宿,飯後同宋肖一塊收拾好碗筷就回了。

西廂房窗桕上映有少女身影,林沁坐於桌台前,完成張斯樾交待的課業後,摸出一本《二十四史》,精精有味的看了起來。

燭火搖來晃去,夜幕鬥轉星移,胡同外傳來更夫敲鍾的聲響,一顆石子咻得穿破糊了兩層的窗桕麻紙,落在《二十四史》的內頁裏。

林沁警覺地推窗察看,宋肖沒有點夜燈的習慣,外頭烏黑,庭院裏僅有幾道不知疲倦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