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導致當他真正碰到那死寂的樹幹時,下意識愣了愣。

不僅他愣住了,樹下的阿方索也愣住了。

當大青循著他的動靜轉過頭去,就發現阿方索順著他手上的動作看向樹皮時,眼底竟也流露出了一絲悲哀。

大青挑眉:“怎麽了?”

阿方索複雜地啊啊啊了好幾聲。

大青一點沒明白,倒是旁邊的溫山眠說:“他可能做夢了吧。”

大青:“啊?”

阿方索用力點了點頭。

大青:“……你連這個都聽得懂?”

溫山眠搖頭:“聽不懂,但我之前在這裏呆過一夜,當時睡得很沉,而且也做夢了,所以我猜他可能也是這樣。”

阿方索在旁邊用力地點頭,似是在瘋狂讚成他說過的話,看向溫山眠的眼神瞬間更亮了。

然後兩人齊刷刷地朝大青看去。

大青:“……”

方才還不覺得,現在當這兩人的眼睛一起看向他時,大青才驀地發現,阿方索和溫山眠竟然是有點像的。

倒不是長得像,是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神情像。都是一樣的溫和平靜,帶著點幹淨純粹的東西。

隻是相較阿方索,溫山眠的一切都要更內斂一些。

大青於是問說:“是什麽樣的夢?”

溫山眠停頓了兩秒答:“很美好的夢吧。”

溫山眠一邊說,一邊順著阿方索身後的大樹抬頭看去。

眼下是黃昏,老樹依舊屹立於此,在他們頭頂交織層層疊疊的黑網。

溫山眠這一路上聽了很多有關巴爾幹的故事,巴毅在路上也時時呢喃說,孫夫人和海枝到底哪一方是對的呢?

回想起自己做過那個夢境,溫山眠認為,孫夫人和海枝或許都沒有錯。

因為如果他夢裏那美好的景象真的就是曾經的巴爾幹的話,那麽在那樣和平又安詳的伊甸園裏興建武器,攪亂原本的美好,或許真的是件罪大惡極的事情。

可時代變了,在如今這樣艱難的荊棘時代,人們想拿起武器保護自己,因著生命本能意圖活下來,便不該再是罪過了。

孫老太說溫山眠是殺生者,但溫山眠想,如果他是為了謀求活下去而殺生,這大概不是什麽值得怪罪的事情。

狼有爪,人有刀。

他能控製住自己的刀刃。

至於為什麽巴爾幹的先祖說每一個巴爾幹人都是帶著罪過出生的,他們必須得回到母樹身邊贖罪--

這個答案藏在無法說話的阿方索的夢境裏。

夕陽西下,阿方索坐在母樹麵前,回想起他曾經入他腦海裏的那個夢的原委,麵頰上帶著一絲悲哀與後怕。

因為他夢裏最初的巴爾幹山,看上去其實比現在處處黑木的巴爾幹山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