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頭來時, 那雙藍色眸子中的迷惘已經淡去, 他看向諸伏高明,“對不起, 哥哥,我應該把所有的信息都和你說清, 和你一起麵對, 而不是自己死揪著那份苦痛。我一味地想著, 是我目睹了爸媽的死, 我是那個幸存者, 那是我必須解決的事, 不能再連累任何人了, 如果有人因此死亡的話,我……是我讓自己一度陷入了深淵裏啊。”

諸伏高明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景光, 我也有錯。沒有及時注意到我的弟弟這麼多年來一直被困在那場災難中, 如果我早點發現, 你的痛苦是不是就能減輕一些?”

他雖然在加入警察係統之後一直在調查當年那起發生在親人身上的凶殺案,但他並不像景光一樣親眼目睹了雙親被殘忍地殺害,而是一直困在原地無法擺脫,直到凶手落網他才知道弟弟一直背負的比他更為沉重。

他們雖然被親戚們分別撫養,但長野和東京並沒有多遠,自己卻很少和弟弟相聚,說到底他並沒有盡到一個做哥哥的責任。景光會因為幸存下來而感到負罪和責任也有他沒有去及時開導,沒有和他再三強調這是“我們兄弟的事,應該一起背負才對”的原因在。

小孩子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下長大,親戚突然接收到一個負擔又有多少人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地關心照顧呢。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了降穀零,不是因為有了良友在身邊,景光能像現在一樣,直至死前仍舊心向正義嗎?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未發生的事,諸伏高明定定地看著光牆後他的弟弟,“景光,為人者,有大度成大器矣。”

“……”

察覺弟弟懵了一下,諸伏高明又再說道,“我了解過那個犯人被捕的過程,你能忍下自己的私仇,從人道角度救出了他,而不是放任歹徒葬身火海。這是你對生命、對秩序的尊重。你做得很好,如果是我,也會這麼選擇。”他伸手和景本撐在光牆上的手掌相貼,“你是英雄,是大器,我為你驕傲。從那裏走出來吧,還有人在等你。”

話語落下,諸伏高明轉頭看向降穀零,他懷裏抱著的稻荷神對他點了點頭,像是認可了他的發言一般。

突然被神明認可,諸伏高明的心情頓時微妙了起來。

【尖銳的刀鋒消去了部分。】

目光隨著哥哥一起轉移,景本也就順勢向幼馴染道歉,“對不起,零。我應該對搭檔更信任才是,而不是隱瞞自己的壓力和痛苦。這樣反而將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推去。”

“我很生氣,非常生氣。”降穀零冷著臉說道,在看到景本因為他的話而露出苦澀的笑容,正要準備自我譴責時他又再次開口,“我生氣自己為什麼沒有注意到你的異常,明明我們經常在一起,應該會更加了解對方才是。可我卻依賴於你的照顧,沒有去用心觀察你的異常,而是逃避著。作為搭檔,我失職了。”

他們兩人,明明都承受著不得不為惡的痛苦,內心都遭受著對生命、對秩序的愧疚。他卻一次次地因為景光的照顧而想過,“不愧是他,這麼快就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而是每次感受到了苗頭又馬上被自己的怠惰給掩埋。

是他在依賴景光,才讓他積累了那麼大的壓力,如果更快抽離出情緒的是自己,景光就不會那麼累了吧?

“……你這樣說的話,我還能反駁什麼啊。”景本笑道,“那就算作是我們兩都有錯,扯平了?”

“沒有,你這家夥,知道我趕到現場時在樓梯上聽到槍響,隻晚了一兩秒就看到你死亡的心情嗎?再謹慎一點!再依靠我一點,為什麼沒有等到我來救援!我為什麼,來得那麼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