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
當天夜裏,陸自明就跟家裏說:“這天越來越熱了,嫿兒身子弱,怕是熬不住酷夏,好在嶽家往夏也是用冰的,我打算讓她帶英兒回娘家住一些日子。”
這一回鬥輸了,陸婆子心灰意冷,要笑不笑道:“你們愛怎麼著怎麼著吧,誰叫我們低人一等呢。”
陸婆子這麼一說,陸老爹就咳嗽,並道:“那就叫你媳婦兒安心住些日子吧!起屋的事,我會替你們看著的。”
“那就麻煩爹娘了。”
陸家是有騾車的,隻不過板車上放了三副肉,不好坐人。嫿兒和吳秀才便另搭了騾車。
嫿兒是那種冬天從家裏走到車站都要打太陽傘的妖豔賤貨。
這會兒雖是早上,日頭也沒有那麼辣,整個人還是焉焉的,渾身一點力氣也無,順勢就窩在了秀才臂膀裏,腦袋歪在他的肩頭。
這會兒,她覺得自個兒跟把小手放到準妹夫口袋的思嘉沒二樣,壞得理所當然。
同車的村人們打著眉眼官司,但也沒人拿他們說笑。好在陸秀才仿似未曾察覺,沒有推開她。
原身被磋磨得隻剩一把骨頭。嫿兒才來沒多少日子,養也沒養回多少。
身上窩著這麼一把骨頭,不曉得秀才現在的心情是煩躁還是憐惜?
秀才這會兒真沒心思品味其中的差別。他還在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和娘子說過的那些話。
陸自明以前沒往那方麵想過,如今認真想起來,竟也差不離。
娘子剛嫁過來那會兒,也是跟他哭訴過不想喂豬的。
陸自明也找過他娘。他娘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嫁到了農家就不能擺小姐的譜。咱家可養不起小姐。再說,你幾個嫂子都要幹活,就她歇著,說得過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說不出別的話來,隻求娘給她派些輕省些的活計。
娘說就讓她喂喂豬,曬不到太陽的。
陸秀才雖是個秀才了,小時候也是做過農活喂過豬的,就是現在農忙的時候也要從書院回來幹活,遂不以為苦。
這些夜裏他看著娘子那蠟黃蠟黃的臉,那凹陷的眼眶,那幹瘦粗糙的手。那手,曾指如削蔥瑩潤潔白,看得他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想,她有那許多嫁妝,就算嫁個農村漢子,也是可以過小姐生活的。
他不得不承認,家裏是一邊占她便宜一邊拿捏她。
他不得不承認,他往日的沉默不作為就是助紂為虐。
陸自明的心,隨著騾車的顛簸起起伏伏,最終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而左右懷裏的兩個人兒,是他唯二的溫暖。
夫妻一體,他說過很多次“夫妻一體”,往日都是勸她忍耐,今日方知其中三味。
夫妻一體,不是一味的妥協和忍耐,是風雨同舟榮辱與共。
待到下車時,秀才把英兒抱下來後,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嫿兒抱了下來,體貼地扶著她,問:“你身子怎麼樣?能走嗎?”
腦子燒包了吧!她腿又沒斷。
嫿兒狐疑地看著他,喃喃道:“你今日怎地這般溫柔,莫非是鬼上身了?”
她站得離他遠點,假意往地上一瞧,“有影子呀!”
秀才被說得無地自容,自知往日過錯良多,歎口氣道:“我往後會對你好的。”
“謝了您了。咱不同路,這就分道揚鑣吧。”
秀才聽了這話莫名心悸,牽了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去。”
嫿兒無所謂,愛送不送。她覺得自個兒心態蠻好,不禁歡喜得手裏拔著狗尾巴草,嘴裏哼著小歌。
邵英聽了,也亂七八糟跟著哼。秀才鬱悶了許久的心,就這麼鬆快起來,嘴角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