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沒有燃香,半人高的香幾上放著一尊白玉觀音,玉質通透,雕刻精美。方才那股白旃檀的味道,就是從它旁邊那鼎白釉蓮花香爐裏來的。
她忽然想起今晨打聽來的顧荇之的事情——十八歲高中狀元、十九歲定親,之後因祖父病亡婚期被推後。
守孝期間他便自己做主退了婚,從此為官十載不再談及嫁娶。
好好一個風華正茂的兒郎,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個苦行僧。
看著眼前的佛堂,花揚隱約覺得自己似是窺探到了顧荇之什麽不可告人的隱秘,心裏生出一絲好奇。
“我看你很閑是不是?”身後傳來花添的聲音,清冷中帶著譏諷。
花揚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推門的手一頓,往身後看去。滿室斑駁的陽光裏,一名身材纖瘦的女子低著頭,從書架後麵行出來。
她幾乎要給氣笑了。
麵前的人抬起頭來,那樣柔和淡雅的眉眼,再配上她一貫寡然疏離的神情,這不是花添還能是誰?
沒想到為了一個任務,她竟然追到了這裏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然而空氣卻好似燃了起來,周圍都是劈裏啪啦的火星。
花揚嗤笑了一聲,故意挑釁道:“師姐頭不痛了?”
眼前的人果真被氣得挑了挑眉毛,沉著臉轉開話題道:“樓裏讓你待在顧荇之身邊探聽陳珩一案的消息,不是讓你來逛書房。”
花揚若有似無地嘖了一聲,反問到,“探聽消息難道不該從書房暗室一類的地方找起?”
花添沒有回答,行過來一把推開了花揚麵前的門,“就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小佛堂而已,你有興趣調查這個,不如問問顧荇之今日去了哪裏。”
“哦?”花揚轉頭看她,眨眨眼睛問到,“去哪兒了?”
“大理寺獄,”花添也不繞彎子,直接道:“陳珩被殺當晚,那個負責在宮前道巡邏的殿前司侍衛被找到了。”
“所以呢?”花揚蹙了蹙眉,一臉的不解。
花添依舊是冷著一張臉,語氣平淡,“所以這個消息,不該是我來告訴你的。”
“切~”花揚渾不在意,翻了個白眼,直截了當地問到,“那這人要殺了嗎?”
花添對她這直來直往的性子無語,沒好氣道:“人都在大理寺獄了,貿然行動風險太大。再說一個巡衛,螻蟻而已,樓裏隻對顧荇之感興趣。”
末了提腳要走,不忘又囑咐了一句,“另外,陳珩的府上記得去看看。”
花揚對她這頤指氣使的態度很是不滿,撇嘴反問,“樓裏派你來協助我的?”
“樓裏派我來監視你。”
“協助我。”花揚咬牙,認真強調。
花添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轉身前漫不經心地提醒道:“那顧荇之看樣子不是個好操縱的,我擔心你還真是什麽都探聽不到,不信你試試。”
花揚憤懣,“他一來就把我關在後院,寢屋還隔著個回廊,讓我怎麽盯?”
花添腳步不停,留下一句,“你不是天下第一嗎?”
“想辦法啊,天下第一。”
花揚:“……”
*
大理寺,監獄。
幽暗逼仄的審訊室內火光絮絮,黴臭的草墊混雜著陳舊的、新鮮的血肉氣息格外地刺鼻。
正中間的桌案上放著一盞白瓷茶甌,邊緣結了水珠,茶水已經涼透了。一隻玉琢般的手無聲地撫了撫,紫色官服的袖口往下滑去一寸,露出同樣白皙的手腕,倒是不輸那透亮的白瓷。
“大人,”大理寺卿林淮景俯身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屬下已經問過了,這人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顧荇之沉默,隻是看向跪在麵前的殿前司侍衛,仿佛沒聽見林淮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