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字跡(1 / 3)

可記得此事,而不是可真有此事,林淮景這句話問得當真有意思。

然而顧荇之沒有惱怒,隻在嘴上噙著一抹淡笑,神色安然地看著他,良久才溫聲問了一句,“既然林大人說調令是從我手下出的,口說無憑,可有證據?”

林淮景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輕哂一聲,向一旁的主簿使了個眼色。須臾,一卷印有祥雲暗紋的卷軸被呈了上來。

“這份公函,想必在場的同僚們都還沒有看過吧?”林淮景說著話,將卷軸展開,讓主簿將其遞給身邊坐著的兩人。

左易的神色在看見公函內容的一刻便肅然起來,而另一邊的禦史中丞也隱隱擺出震驚之色。

林淮景見狀很是滿意,側過身來,對顧荇之不緊不慢地道:“這份公函分明就是出自顧侍郎之手筆,上麵可寫得清清楚楚。讓群牧司將手下軍馬,調運到朔州去。”

言訖一頓,於火光幽暗中抬眼逼視道:“顧侍郎,你難道不解釋解釋?”

顧荇之微微蹙眉,瞳孔微震。

眼前,是一卷蓋著中書省印的公函不錯。中書省事關機要,陳相還在的時候兼任中書令一職,故而這印一直是由他保管的。

然陳相去世以後,顧荇之成了這裏實質上的一把手,但為了表示對陳相的敬重,這塊印便一直被他鎖在陳相的廳堂裏。

如若陷害之人有心,自然會想辦法盜取印章,這不奇怪。

骨節分明的指輕輕撫過那卷公文上的字跡,略略有些顫抖。顧荇之有一瞬的恍然,竟覺得那樣一副字,的的確確是自己的字跡,故而這份公函也的的確確隻能出自自己之手。

背後凜凜地出了一層薄汗,官場十載,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到後怕。不是因為對方設計陷害,而是因為這陷害之人,對他竟了解到如此程度。

對麵的林淮景見顧荇之神色突變,愈發地篤定自己這一步快棋走得甚好,於是趁勝追擊道:“若林某沒有記錯,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子都沒有下達過這樣的指令,你這擅動軍馬一事,往小了說,是越俎代庖喧賓奪主,往大了說……”

他一頓,故意拖長了語氣,似笑非笑地道:“那可等同於心懷鬼胎意圖謀反了啊。”

“放肆!”

不等顧荇之回應,刑部尚書左易將桌案一拍,怒道:“謀反之罪豈是能張口就來的?莫說是天子近臣,就算是尋常百姓,也容不得林大人這樣口無遮攔、信口雌黃吧!”

林淮景呲笑,“是不是信口雌黃,林某說了不算,左尚書說了也不算。”

言畢語帶嘲諷地看向顧荇之,伸手在桌案上不輕不重地點了點,複又道:“左尚書不如問問顧侍郎,這份公文是否出自他手。”

左易聞言側身看向顧荇之,搖曳的燭火映照著他沉默的側臉,唇角抿成一條緊緊的線。

他收起手中的公文,平靜卻也安然地道:“這份公文不是我寫的,乃有人仿我的筆跡而為。”

“顧侍郎可自證麽?”林淮景追問。

“不能。”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唯有林淮景像是早有所料般哂笑,閑適地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副準備看好戲的姿態。

顧荇之卻依舊一副淡然的態度,撣了撣袍裾道:“居心叵測之人有意為之,顧某自然無法自證。但顧某也知道,單憑這一份公文並不足以定顧某之罪,還請林大人將案情陳述清楚。”

“既然顧侍郎開口,本官自然不能推卻。”他笑了笑,眼中流光狡黠,“那本官再送你一個人證,顧侍郎可要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