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揚在他身後,顧荇之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依舊是手起劍落、毫不留情,仿佛方才那句話,根本沒被她放在心上。
包圍圈在收緊,兩人現下幾乎是背靠著背。風雪嗚咽,卻並沒讓人亂了心神,兩人雖是第一次合作,但配合卻十分地默契,不多時已經殺出一條通路。
顧荇之拉著花揚一路狂奔,終於與包圍圈外,前來接應的小隊人馬彙合。
對方眼見他們就要突圍成功,對著城樓上大手一揮,顧荇之餘光裏霎時出現一列列看不見盡頭的寒光。
那是城牆上正在搭弓的箭手。
剛才他們與對方的人馬混戰在一起,弓箭手不好放箭,怕誤傷自己這一方的人,而如今自然再也沒了顧忌。
箭矢如雨而落,遮天蔽日,饒是風雪呼嘯,對其有一定的緩和,可勢單力薄的幾人依舊是抵不住這綿延不絕的攻勢。
外圈的人看見兩人攜手而來,趕緊牽了一匹高馬前來接應。
泥土夾雜著殘雪飛濺,顧荇之的手幾乎摸上馬背。餘光中突然出現一柄雪亮的劍,從一個不及避閃的角度向他刺來。
與此同時,身後再次響起了放箭的下令聲。
漫天白雪再次被一片黑沉沉的箭矢遮蔽。若是後退,兩人恐會被飛速而來的箭射成篩子;但若不顧一切地往前衝,顧荇之無疑會把自己的胸口送到敵人手下。
幾乎是電光火石的一個瞬間,顧荇之隻覺腰上傳來一股蠻力,那力量雖然不大,但足以改變他邁腳的方向。
“咚咚!”
身後傳來密密麻麻箭矢紮入泥土的悶響,顧荇之沒有回頭地衝了出去。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預判之中,那劍鋒入肉的感覺並不曾傳來。
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想回頭去找那柄寒劍,卻見花揚已經翻身上馬,對他伸手嗔道:“還在發什麽呆?!快上來!”
顧荇之便也再顧不得多逗留,拉住花揚的手,與她上了同一匹馬。
寒風呼嘯,雪花凜冽地拍打在臉上,刀割一般的疼。當身下的馬匹顛簸起來的時候,顧荇之攬著身前那個一身玄色勁裝的人,終於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察覺到,許是為了行動方便,她穿得真少。就這麽抱著她,都能感覺到那具軀體散發出來的涼意。
“現在去哪裏?”他問,默不作聲地扯過自己的氅衣,將人攏進去。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身前人的不對勁。她仿若失力一般,身子一軟,就要往馬下滾去。好在顧荇之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撈住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間,摸到一片溫熱的濡濕。
是血。
顧荇之怔忡了片刻,霎時隻覺得迎麵吹來的風裏,都是濃鬱的血腥味。
原來方才他確實沒有看錯。
真的有一柄暗劍朝他而來,隻是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她擋在了他的前麵。
“去、去易州……”花揚抓著顧荇之手裏的韁繩,用盡全力往兩人騎下的馬身上狠狠抽了一鞭。
馬兒嘶鳴,發了狂似地朝著境外的荒野一路奔去。
“不!”顧荇之登時便反應過來,想去搶花揚手中的韁繩,奈何她抓得太緊,根本由不得他奪過去。
血流得很快,不多時就染紅了顧荇之身上那件月白狐裘。
她根本撐不到幾人趕回易州。
“回去!”一向儒雅的人,難得跟誰急,但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裏卻是掩不住的嘶啞。
花揚根本不聽他的。韁繩被她拽在手裏,馬兒跑得飛快。
方才的震驚在這一瞬間全然化作了憤怒,顧荇之赤紅著眼,側身對護在一旁的人嗬道:“我說停下來,不去易州,先找大夫,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