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揚。”
連珠炮似的數落被一個溫潤的聲音打斷了,花揚氣呼呼地看過去,卻見顧荇之怔怔地看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紅了眼眶。
想過可能會被訓斥、想過可能會被揍,就是沒想過顧荇之會哭的花揚愣住了,一時也忘了再生氣,直到顧荇之也站了起來,一手將她攬進懷裏。
他身上有新鮮的書墨香和淡淡的皂角味,幾天沒有聞到,花揚還是有些懷念,便也就老實了一些。
頭頂上傳來悶悶的哽咽,她聽見顧荇之歎了口氣,先說了句“對不起”,而後才問到,“那你要跟我一起去靈隱寺麽?”
花揚點點頭,理直氣壯,“就許你奔赴蒼生,還不許我奔赴你了?!”
顧荇之笑起來。
是呀,若上一世他失去花揚後那麽痛,這一世,他怎麽能讓花揚再歷一遍。
她向來張揚肆意、隨心所欲,她願,就讓她去吧。
他倒是該對她和自己都多些信心。
“嗯,”顧荇之點頭,溫聲道:“那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要準備了。”
懷裏的人卻圈住他的腰,甕聲甕氣道:“那你以後少管我。”
“嗯,”顧荇之答:“得先問你的意思。”
“不許動不動就訓人,我們是平等的。”
顧荇之被她氣笑,點頭“嗯”了一聲。
“不許隨便收走我的東西。”
顧荇之:“……”
“不許管我打架,不許……”
“花揚。”
“嗯?”
“睡了。”
*
靈隱寺位於金陵近郊,緊挨秦淮河,從南祁宮過去隻需不到兩個時辰。
祭祖這日,徽帝和太子率領一眾皇室宗親和重臣,由禁軍護衛,浩浩蕩蕩地啟程往郊區的靈隱山行去,不到辰時便已經到了山腳下。
為了彰顯對祖先的尊敬,從山腳到寺廟的這段路不能乘車,需得步行。於是徽帝在皇後和太子的攙扶下,緩慢地往寺廟裏行去。
眾人拾級而上,山腰上廟宇巍峨。
待徽帝走到廟門口,門口站著的住持方丈一身袈裟、佛法莊嚴地對他行了一禮。
隨著一聲“阿彌陀佛”,山腳下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徽帝駐足回望,隻見一個身著甲胄的將軍從通道一側快速跑上,俯身在吳汲耳邊說了句話。吳汲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起來。
那將軍彙報完畢,便領命走了。
吳汲神色凝重地行過來,對徽帝拜道:“神威將軍方才來報,說是在山腳下發現小股叛軍,已交由隨行禁軍處理。但為保證陛下的安全,還請陛下帶領宗親大臣們速速去到廟中的佛堂歇息。臣即刻調動殿前司,定護衛陛下周全。”
“叛軍?”徽帝聞言心中一凜,原本蒼白的臉色浮起一絲病態的潮紅,他當即掩唇咳起來,警惕地看著吳汲道:“怎麽會有叛軍?”
宋毓逃回了易州,故而原本要在靈隱寺布下的埋伏也就沒了意義。
如今徽帝一顆心都懸在宋毓可能的反攻,倒是沒有想到金陵城內竟然還有人想反他。
他的眼光冰冷且探究,一寸寸掃過麵前的吳汲,對他的不信任已然到達頂峰。
好在皇室宗親都在,他若想在太子當政後把權,必不敢貿然對徽帝不利。
所以,饒是徽帝知道當下來看,把持殿前司多年,與之最為熟悉的吳汲是守衛靈隱寺的最佳人選,他還是一把抓住了吳汲的手,緩語道:“小股叛軍不足為懼,愛卿還是與朕一道,前往佛堂躲避吧。”
“嗖——”
話落,一支飛箭忽然不知從哪裏射出,破開山間迷霧,朝著人群直飛而去。
原本幽靜的山林,一時間喧鬧乍起。
綿延不斷的喊殺聲從四麵八方湧來,驚起林間簌簌飛鳥,殿前司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護駕!”
“護駕!”
驚叫聲一疊趕著一疊,如起伏綿延的山巒,悠悠地傳出去。
花揚將長弓往背上一掛,臉上寫滿興奮,“這幾個月老娘真是閑得蛋疼,終於可以活動活動筋骨了。”
她跳起來,“嗖”地抽出腰間軟劍,盯著顧荇之道:“我先去,待會兒你好好壓軸。”
言訖回眸,留給他一個意氣風發又媚態橫生的眨眼。
顧荇之:“……”
他真懷疑這女人之前對他發的那通脾氣,並不是氣自己不帶她,而就是單純地想做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