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灘上,秦澍和宋毓驚逢此變,一時也有些怔忡。
秦澍看過來,神色有些張皇,“臣好像、好像看見皇後娘娘跟著老虎,追進山林裏去了……”
宋毓心頭一凜,將手裏拽著的登徒子猛然推進了河裏。
“嘶啦——”一聲,裂帛刺響。
他神色肅然地扯掉身上的長裙,隻著裙下底褲,急急地朝花添的方向跟去。
清冽的日光下,那兩條白晃晃的精壯小腿便暴露在水波瀲灩間。
坐在河裏的登徒子看傻了眼——這小娘子樣貌長得是夠好,可是這濕身後的健壯身材、和漂浮在河裏,宛如水草的腿毛又是怎麽回事?!
*
這廂,書院裏百無聊賴的顧師父,正在整理書籍。
今天整整一個早上,他就在書室裏晃悠,將那些本子拿出來、又放回去,再拿出來、再放回去,直到門外一陣喧鬧將他打斷。
阿四牽著顧花花去開的門。
幾個村民手持柴刀站在門口,看著顧荇之滿臉焦急道:“顧師父,你快帶著家裏人,去官府劃歸的客棧裏躲一躲。據說春獵的猛獸出籠,已經竄到附近的河穀裏去了。”
幾人說完便走,忙著去通知下一戶。
顧荇之卻像猛然反應過來什麽,一把抓住來人道:“敢問幾位說的河穀是在何處?”
“這個……”其中一人撓著後腦,回憶道:“應該是在清河附近,據說小郡主遇險,所以我猜……應該是皇室所設流水宴的地方。”
流水宴……
顧荇之心頭一空,像被人從高處驟然推落,一霎隻覺頭腦暈眩。他踉蹌了幾步,勉強扶著門框才站穩了。
“可是出什麽事了?”阿四見他神色不對,趕緊伸手要扶。
顧荇之擺擺手,隻吩咐阿四記得帶上些衣服和銀子再走,末了自己轉身回屋,從書室的牆上取下一張長弓和裝滿箭矢的箭筒。
“師父!”阿四慌忙拉住顧荇之,駭道:“你去哪兒?”
“我去圍場看看。”清清冷冷地一句,隱約聽得出一點沙啞。
“去圍場做什麽?”阿四問。
顧荇之默了默,道:“流水宴,花揚也在那裏,出了這樣的事,她不會不理。”
他頓了頓,又道:“我不放心,得去看看。”
許是父子之間的心有靈犀,顧花花聽見這句話,原本懵懂的小臉霎時染上悲切。
“爹爹……”軟軟糯糯的聲音,顧花花行過去,包子一樣的小手扯住顧荇之的袍角。
他鼻眼微紅,卻強忍著酸澀,沒讓眼淚落下來,隻是略微哽咽道:“那你快去快回,記得帶著娘親來找花花……”
“嗯。”
顧荇之摸摸兒子的頭,將他推給阿四,兀自背上弓箭走了。
頎長而挺拔的身影,沒入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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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不知什麽時候升了上去,白花花地罩下來,在茂密的樹林間形成一把把光刃的利劍。
花揚和花添追著老虎進了密林沒多久,就發現山野叢林裏,她們的圍獵完全不佔優勢。
幾個縱身翻躍,那道黃黑相間的影就在灌木裏消失無蹤。好在小郡主神誌清醒,一路哭喊,她們尋著聲音到了一處稍微開闊的地帶。
那隻猛虎許是也被兩人的圍殺嚇到,一路逃竄,慌不擇路,不知何時扔下小郡主,往灌木裏一躍便沒了身影。
花添找到了小郡主。
還好,她隻是身上有幾處擦掛的皮外傷,並不十分嚴重。或許是受了驚嚇,小郡主當下哭鬧不止。見花添過來,便緊緊抱住她不撒手了。
也就是在這時,三人身後驟然響起一陣低低的嗚咽。那聲音沙啞,緩慢而沉悶,貼著腳下的地麵傳過來。
當下雖不是夜裏,但密林深處光線稀薄,周遭靜謐,和著這低沉的咕嚕聲隱隱透著不安的氣息。
兩人對視一眼,心道不好。
方才衝出山林的老虎有兩隻,所以難道是跑了一隻,她們又被另一隻給盯上了?
可這一次,她們在明,虎在暗。密林之中阻礙頗多,施展不開拳腳。而老虎卻是常年棲身於此,比她們更善於利用地勢和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