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番外:碧桃紅頰一千年

是夜。

含元殿正在開一場家宴。

倒無甚別事,蓋因燕昇和恆月,自出生以來,因一直小心翼翼養著,怕見外人,除了滿月、周歲和皇太子冊封禮,一直沒帶出來過。

現如今兩個孩子身子骨也健壯些了,也會說話會叫人了,燕齊光便開了場家宴,隻召了些皇室近親,權當認人。

因是家宴,又都是數得上的親戚關係,也未分男女,不過一人一幾坐了,主座上是燕齊光和嫮宜,奶娘懷中抱著孩子,拖賴在主座旁邊有個座兒。

先時宴會剛開始的時候,諸人都已遠遠看了一眼孩子,反正不管心裏如何想,嘴上無非都是“龍章鳳姿、必成大器”之類的好話。

倒是韓耀,他這兩年遠調江南,任職江南巡撫,許久都未回京了,這次是前些日子敘職才趕回來。

自孩子出生以來,他還是頭一遭見,不由生疏地抱了一抱,說了一句:“這兩個孩子,是有福氣的,必能平安長大。”

他這話說得其實也無甚新意,不過卻是為人父母最樸素的心願,嫮宜心頭一酸,差點就要淌下淚來。

她知道韓耀想起了什麼。

她也並未忘記。

恆月似是挺喜歡韓耀,一直笑個不停,笑聲比銀鈴還清脆。還一直試著用肉呼呼的小手去試圖抓他。

韓耀目光柔和下來,把手指放進恆月小小掌心,恆月頓時笑得更歡了,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什麼,就是握著他手指不肯放。

見此韓耀也不由笑起來,他本就是難得一見的美貌,哪怕這兩年清瘦許多,但這樣毫無陰霾地啟唇一笑,當真是光耀照人,不能逼視。

恆月似乎都望呆了,愣愣看著他,嘴角留下一串清亮口水,傻不可言。

嫮宜瞧得好笑,燕齊光卻臉都黑了,恆月尚未如此看過父皇呢,遂遞了個眼色給奶娘。

奶娘忙上前去,行了一禮,要把恆月接過來。

韓耀看了看恆月與她母親有五六分相似的輪廓,低低一笑,將恆月送回了奶娘懷中。

恆月卻反而不依呢,下意識伸出小拳頭要打人,嘴裏啊啊叫著,看起來有點生氣。奶娘忙抱著哄了許久,才哄得她終於安靜下來。

一時飯畢,歌舞又起,數十個妙齡女郎驚鴻一般進來,水袖揚灑之間,笑靨如花,眼波脈脈,身段嬝娜柔軟得不可思議,個個都是舞有天魔之態。

待眾舞女散開,露出中間領頭的那個舞女的臉,眾人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舞女生得格外出眾些,眉若遠山,眼似秋水,極清麗的一張麵容之下,又透出三分嫵媚風流。

有個嘴上沒把門的當場就道:“她……她怎麼生得和娘娘有三分類似?”

燕齊光目光一凝,發現說話人是夷安郡主新婚的郡馬。

夷安郡主在旁邊狠狠掐了他一把,郡馬又見滿座嘩然,不由也嚇得不敢說話了。

那個舞女頗有些不合時宜的機靈,立即跪下去,伏在地上請罪:“奴如何敢與皇後比肩,伏請陛下與娘娘不要怪罪。”

隻是她雖然這樣說,卻連低頭的弧度都像是實現演練好的,從上望來,正是一個最嬌嬈的角度,連聲音亦是低柔婉轉,讓人聽之生憐。

夷安郡主冷眼看著,手段還是太生嫩了些,但容色足以彌補這些小心思了,隻是不知她想仰望的那個人,給不給她這個機會?

到底是自己郡馬惹下的禍,總要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她下意識往主座望去,卻見燕齊光根本一點眼神都沒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