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輿圖(2 / 2)

錢弘倧忙站起謝恩,口稱不敢。錢弘佐不悅道:“我與你皆是先文穆王苗裔,親生骨血,自小親近。自我繼承先王衣缽以來,夙夜憂思,每每惶恐,恐辜負了先王重托,先王遺訓,一日不敢或忘,所以一日不敢懈怠,故而與眾位兄弟們聚少離多。但是我與眾兄弟的情分,又何曾薄過?弘倧,何故與王兄如此生分?”

錢弘倧恭聲道:“臣弟萬死,雖然王上與臣乃是骨肉兄弟,但君為臣綱,君臣名分萬萬不可逾越。”

錢弘佐黯然,道:“前幾日,弘偡、弘俶、弘億來覲,唯唯諾諾,卻不複先王時兄弟情厚了。”

錢弘倧偷偷看了錢弘佐一眼,見錢弘佐眉頭緊鎖,眼神中竟有淡淡的傷感。錢弘倧心裏也不覺有些感動,勸道:“王兄萬聖之軀,千萬不要為了兄弟們傷了身子,弘偡他們也是恪守臣子之禮,對王兄的濡慕之情,自然都是心裏明明白白的。”

錢弘佐沉吟半響,點點頭,歎了口氣,起身走到輿圖前,指著輿圖問道:“弘倧,孤問你,你可知這輿圖出自何人之手?”

錢弘倧凝目看那輿圖,圖上從右往左寫著“吳越國河山輿圖”幾個大字,圖上繪的正是吳越國一軍十三州山川、河道、州城全圖。錢弘倧搖了搖頭,道:“臣弟慚愧,不知何人所繪。”

錢弘佐注目輿圖上,伸手輕輕按在“吳越國河山輿圖”上,凝聲道:“先武肅王起事於草莽,自討伐王郢起,先後平定劉漢宏、董昌,累與吳、(南)唐征伐,立了我吳越國,又開府建城、與民休息,先文穆王宵衣旰食、為政殫精竭慮,使得我吳越國一軍十二州歲歲豐收,民得安樂。自孤受命以來,想我吳越國西鄰強敵、國小而民弱,戰戰兢兢,所以征伐閩國而得福州。命範讚繪此輿圖,懸於仙居堂。”

錢弘倧道:“我吳越國得以開疆辟土,一賴先武肅王、文穆王神明護佑,二仗王兄英明神武,為王兄賀!”

錢弘佐搖搖頭,歎道:“梁太祖誅殺奸宦,建立大梁,何等英武,曆三帝二世而終;唐莊宗延續大唐國祚僅僅隻有不到一十三年;晉開國首尾也僅十年,今上昏聵,遠賢人而近奸佞,亂世啊。”

錢弘倧叉手道:“王兄,想我吳越國國富而民安,王兄為何這般憂思而不可釋懷?臣弟願為王上分憂。”

錢弘佐擺擺手,笑道:“孤知道你的忠心。”麵色一肅,又道:“自梁以來,大唐分崩離析,各國互相征伐,民不得以安居、國不得以安寧。諸國屢屢有僭越而妄自稱帝者,為了王權帝位,養子不睦、自相圖謀,兄弟不順不從、自相魚肉,小人鬥獪、盡喪家門。兼且我國國力弱小,難免有強敵窺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內憂外患啊,內憂外患。”

錢弘倧大驚,拜倒在地,道:“臣弟對王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望王上明察。”

錢弘佐一怔,轉顏笑道:“七弟莫要驚慌,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親自攙起錢弘倧,以手輕撫錢弘倧肩膀,低聲道:“弘倧,我等文穆王嫡傳苗裔隻有九個人,弘儀等四人尚且年幼不提,即便是我們五個人其實都還未弱冠,早先盡管授職,大多僅是遙領,並不視事勾當。仁俊、弘侑卻在內牙諸軍中日久,觀其往常,其心可誅。”

錢弘倧吃了一驚,道:“莫非王兄已察覺什麼端倪?”

“哼”,錢弘佐咬咬牙,恨恨道:“那日,你在去衣錦軍的路上一路被人劫擊,為什麼有人一定要置你於死地?恐怕是有人要剪除孤的臂膀。入內內侍班院勾當三班專門查察了那日西府動向,雖然隻查到些蛛絲馬跡,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奸人,據勾當此事的都知稟上來,卻是有心人勾連,要害你的性命。”

錢弘倧怒道:“難道是錢仁俊、錢弘侑要加害於我?”

忽聽殿門外“吧嗒”一聲響,錢弘倧猛地拉開殿門,門外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見錢弘倧與錢弘佐站在麵前怒目而視,臉色嚇得煞白。

錢弘佐喝道:“你是何人?在內班院何司勾當?曹阿奴與孫輔國呢?”

那小黃門顫聲道:“回國主,小的領毓秀宮幹當,王太後得知七爺來覲見國主,我奉太後來請國主與七爺至太後處用膳。押班與孫輔國分別至尚膳司、鍾鼓司知會,著小的在此伺候。”

錢弘倧厲聲道:“抬起頭來?”

那小黃門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一迭聲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什麼都沒聽到。”

錢弘倧看向兄長,錢弘佐微微搖了搖頭,突然高聲喝道:“來人。”

八個荷刀甲士應聲奔到,齊齊叉手道:“請國主吩咐。”

錢弘佐目光冰冷,指著那小黃門,寒聲道:“砍下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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