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文穆王時,內衙上右統軍使為仰詮、薛萬鍾,上右都監使為戴惲、章德安。仰詮、薛萬鍾去位後,闞璠與胡進思由在外州府升任統軍使。先武肅王時,戴惲娶文穆王義子錢弘侑嫡姐為妻,二人關係甚厚。
天福六年,文穆王剛剛去世,有人密報戴惲意欲謀立錢弘侑為越王。闞璠與胡進思見戴惲勢大,不敢輕舉妄動,後來,水丘昭券奉錢弘佐之命詢問章德安,章德安領武勇、問盟兩都牙軍,封鎖宮禁,秘不發喪。闞璠與胡進思這才把戴惲誑府內,章德安已在帳內暗藏執斧甲士,等戴惲入內,即執而亂斧殺之。
然而章德安權柄日重,自恃功大,也不把闞璠與胡進思放在眼裏,日益驕橫。特別是闞璠與胡進思兩人職位還在自己之上,讓章德安尤其不滿,以至於與闞璠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
闞璠自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勾結丞相杜建徽在錢弘佐跟前三天兩頭地進言。所謂三人成虎,最終章德安被貶至處州。
處州秘色瓷名氣極大,今年的貢瓷於昨日已解送到西府,這一趟是章德安親自押解。驗看、交割完畢,直到傍晚,章德安自帶著親衛回到在杭州的府第。
章德安回到報恩坊的府第,剛剛進到書房,管家拿了一張名刺進來,道:“老爺,前幾日有貴客差下人來府上打聽您什麼時候回杭州,送上禮物若幹,”頓了頓,又道:“今日上午又來打聽,說是已經得知老爺今日回府,並留下這名刺,著小人交予老爺。”
章德安道:“說是哪個貴人府上的嗎?”
管家道:“倒未曾言明,隻說老爺一看便知。”
章德安拿過名刺,打開一看,豁然站起,驚道:“怎麼是他?我與他素無來往,找我究竟有何事?”隨即吩咐管家備馬,帶上兩個親衛,出府往“王間樓”而去。
那“王間樓”是杭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地方也好,將將就在北下瓦子邊上,如果事前不預訂,往往找不到位子。章德安到了王間樓下了馬,一個一身短打、幹淨利索的小二迎上來,哈腰笑道:“幾位客官,裏邊請。客官可曾在敝店訂下席位?讓小人為您安排。”
章德安道:“敝友訂了位子,天字‘鬆柏軒’。”
那小二笑道:“請客官隨小人來。”章德安吩咐親衛大堂等候,自己隨那小二上了二樓雅間。
推開鬆柏軒的鏤花木門,一個少年端坐在桌旁正在品茶,聽見門響,抬起頭含笑望了過來。章德安緊走幾步,上前一揖,朗聲道:“見過七爺。”
錢弘倧離座將章德安扶住,笑道:“章將軍,怎與小侄如此見外。將軍之於先王,名雖君臣,實則情逾兄弟。況且將軍輔弼王上,屢建殊勳、功勞極大。小侄怎敢當得將軍一揖。快快請坐下說話。”
章德安一拱手,道:“卑職慚愧。昔年蒙先王不棄,卑職才得以牽馬執蹬侍奉先王,雖建微功,不足掛齒。”言語中卻不提及錢弘佐,顯見心中對天福七年舊事依然耿耿於懷。”言罷,這才落座。
錢弘倧看那章德安生得極為黝黑幹瘦,但嗓音洪亮,虎虎有行伍之風,起身親自為章德安斟了一杯酒,微微一笑,道:“將軍大才而蟄居處州,管軍之能卻行撫民之事,確實委屈將軍了。王上經常和我說,章將軍有大功於國,我吳越之衛、霍也,任勞任怨,卻沒有一句怨言,國之柱石。”
章德安嘿嘿一笑,搖搖頭道:“章某何德何能當得了王上這般讚譽。在其位,謀其政而已,王上英武,章某此身為國,又豈敢誇功諉過。”
錢弘倧突地一掌拍在案上,歎道:“將軍所言不無道理。小侄跟將軍說句肺腑之言,這如今有董、曹之輩誤國,隻可惜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如之奈何。”
章德安眼中精光一閃,哦了一聲,道:“如今,國中兗兗諸公,譬如杜丞相、闞將軍,都是鞠躬盡瘁、一心為國為民,章某實不知七爺何出此言?”
錢弘倧看著章德安,似笑非笑,低聲道:“小侄嚐聽人說,將軍文武兼具,號稱馬上《春秋》。素知將軍忠義,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上深知,小侄亦深知。今夜小侄坦誠以待,將軍為何不一吐衷腸?”
章德安轉頭他顧,目光閃爍,沉吟不語。